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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英雄闲说旧风流:张学良口述历史(选载)
gogo
2007-9-6 18:06:32 发表 编辑

  你知道奉军是怎么起来的?怎么叫奉军?奉军的势力怎么大起来的?

  黎元洪当总统的时候,段祺瑞当国务总理,黎元洪买了一批军火,计划是从秦皇岛上岸。段祺瑞就派个人,叫伍大泉,我到现在还记得,伍大泉奉命经手办这件事,段祺瑞当时也正在扩充军力。由于机密被段的陆军部次长徐树铮探知,他就同原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杨宇霆密商,由我们奉军派兵去秦皇岛截械瓜分。

  那个时候我还小呢,奉天就派张景惠这一团人马来了。那些军火一到秦皇岛,张景惠就把枪械全部劫走了。那么,奉天就扩充军队了,扩充了五个旅,(那批军火)大概够(装备)三万人的。我现在记不清楚了,不知对不对。那个黎元洪要编三个师,那些军火,是日本军火。那么这就成立一个奉军,奉军的名义就从这儿来的。那么,这就壮大了奉军,奉军的势力打这儿就起来了。

  我父亲是奉军总司令,徐树铮是副司令,杨宇霆是参谋长。

  后来因为怎么个事,我就弄不太清楚了。徐树铮总想利用奉军势力消除异己,引起我父亲的不满。因此,当直皖于1920年6月火并时,就是徐树铮以奉军司令部的名义,请冯玉祥的舅舅陆建章吃饭的。那个时候,陆建章大概是给冯焕虎活动,徐树铮把他请来,就在天津把他枪毙了。当时为这件事,我父亲非常火,就把这个徐树铮的副司令给取消了,派孙烈臣当副司令,这段大概查历史能查到。因此杨宇霆,就没敢回奉天,就走了。他回奉天甚至就可能处死他也说不定。

  杨宇霆是在徐树铮那一方面,大概是这样。

  后来我就慢慢起来了。

  我讲的这些都是实录呀,这里头的情节是非常复杂的。

  [编者注] 秦皇岛劫军火一事,时间为1917年2月,总统应为冯国璋,不是黎元洪。徐树铮任奉军副司令一事,时间为1918年3月。徐树铮诱杀陆建章一事,时间应为1918年6月,不是1920年6月。张作霖解除徐树铮副司令职务一事,时间为1918年8月。

  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分东路军和西路军。西路军是整个垮了;东路军分三个梯队,头一个梯队是张作相,他那个梯队也垮了。第二梯队是我;第三梯队就是李景林。那时候他是旅长,我也是旅长。残余的兵力就是我们这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等到山海关阻击战,就是我们这两个人领着两部分人打的,打得很凶。其余的全垮了。

  那时奉天的兵权都在张作相手中,我父亲的性格是,交给谁就是谁了。

  等山海关战役打完了,大军回到奉天,奉天就成立东三省陆军整理处,我是整理处的参谋长,整理处有总监,有副监。实在说呢,副监就是姜登选,这个姜登选怎么跟这个郭松龄闹不和?这个话说来太长了。他是副监,实际是他负责任,但是一切军队的问题,都是我在负责,调动军队了,整理军队呀,都是我负责任。

  我那时候二十二岁。

  我怎么会拿了这么大的军权呢?张作相的军权怎么到我手里去了?这事我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是奉天的张作相和一些旅长,给我父亲写了一个条陈,劝我父亲说,回奉天后要整顿军队,并要求让张作相推荐我。我是在多年后,在我父亲的公文桌里看到这个条陈的。

  整理处有两个副监,一个是孙烈臣,但他是不来的,名义上是副监。再一个副监是姜登选,行政由他负责任的。我是参谋长,整顿军队的事情全都交给我,都是我负责。

  军队大整顿、大改编后,旧派、新派就是从这儿分出来的,旧派有人反对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那我毫不客气,给枪毙了好几个。

  第一次直奉战争打败仗了,回来搞审判,我就给枪毙了好几个。所以奉天的老派人恨透我了,我这个人,不是老实人呐!

  我跟你讲啊,我很少上前线督战去,很少。我把命令下了,你就照那样去做。我的部下现在有的还在,你可以问他们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我把事情交托给你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你负责任,我决不干涉你那一套,但是,你搞坏了,我可毫不客气,决不饶了你。

gogo
2007-9-6 18:06:49 发表 编辑

  现在我已经九十岁了,人呐,主要是心情,心情要开朗、开放,不在乎。我不是说笑话,我这个人也许明天早上一枪就要把我枪决了,我今天晚上还睡我的大觉。我作战的时候就这样的规矩,也可以说是学的拿破仑,我把命令下完以后,我就睡觉去,我睡觉是脱光屁股睡觉去,从来不穿衣服睡觉的,穿衣服睡觉我会睡不好的。尤其冬天,我要穿衣服睡觉我会冷着的。因为我不会把被子盖得那么严,医院、旅馆的那个被子我绝对不盖的,我盖不了,我一定盖软被、很软的。

  所以,我作战时把命令下完了,我就睡我的大觉,没有事情不兴找我,有事情再说。

  [编者注] 第一次直奉战争,时间为1922年4月。东三省陆军整理处成立,时间为1922年7月。

  第一次奉直战争的时候,我带着一(个)团,我们非常吃紧的时候,敌人把我们包围了,我们就决定突围了。那么就由郭松龄,他带着三个团,我们是两个旅四个团,那么我拿着一团人来守主阵地。

  我一讲到这儿我心里非常难过,我喜欢我的部下,我真喜欢我的小兵啊。那么怎么办,我负责任带着人,防守这个阵地。假如敌人要把这阵地冲了,那就完了,整个全军覆没啊。因为郭松龄带着三团人前往埋伏,我拿一团人在正面挡着,很稀薄的。那么,我就晚上到前线去督战。

  我一到前线,这些小兵,还管我叫团长,看到我就喊,哎呀,团长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我说,我不瞒你们说,咱们现在非常的危急。我把军情告诉了他们,我说,怎么样?我现在派了郭松龄带着三个团迂回到敌人的后头去了,现在我们一团人摆在这三个团兵力的正面,假如敌人他们今天晚上要攻破这儿,那我们就完蛋,整个就完蛋了!所以,我要在这儿,跟大家在一起。

  哎,你回去,你不要在这儿待着,好不好?

  我说,我跟你们在一块儿。

  不要,不要,团长你回去,他们说,要是把我们都打死了呀,那是没办法了,假使要是有一个人在,团长你放心,我们绝对不退却。你回去吧!

  我说我跑得很渴呀,我要喝点水。

  他说,那不是有水么?你拿回那边喝,你赶快回去,我们送你回去!

  我说,不要,不要,那样不行,目标太大了。我一个人跑回去,我就在那个村庄里面呢,我跑回那个村庄大概有两三百公尺,我能跑回去,你们不许动啊。我就怕枪炮把他们打着。

  我一个人从这战壕跑,大家都站着,看着我一个人跑。

  我和部下都很亲,很亲。

  东北军最厉害的就是炮兵。那时,中国的炮兵可以说没有正式训练过,从东北军开始,才有正式训练。这个炮兵那是邹作华的功劳,邹作华那时候是投降我的,他原来是段祺瑞的边防军呀,他训练的东北炮兵是真正的炮兵。

  怎么叫“正式训练”呢,炮兵有一种急速的炮,比如说我们的炮兵摆在哪儿,敌人是不知道的,他看不见炮兵,我们可是照样打他,这是一方面。二呢,东北的炮兵多,怎么多呢?国内多数炮兵都是买外国的炮,一个炮顶多带五百发炮弹,唯有东北军的大炮是我们自己造。

  我们的炮弹怎么样子,是什么炮弹?叫顺发炮弹,怎么叫顺发?人家外国,像日本的炮弹,一种是空炸,一种是碰炸,就是碰在地上炸。我们这个呢,就是在炮弹前头有个东西,像管似的,有个弹簧在里头,它打到地下,会马上蹦起来,再爆炸,所以叫顺发炮弹。还有一种呢,不是顺发的,前头没那块玩意儿,就是直接爆炸的,那都是奉天兵工厂造的。

  实在地说,东北军威风大的原因,也不是东北军比旁人能打,就是这个炮兵厉害。

  我们打南口的时候,跟冯玉祥打仗,他那南口守的最厉害了,我们有两个团七十二门野炮,差不多最少也打了五六万发炮弹,因为是我兵工厂自己造的炮弹,这个炮弹可跟外国的炮弹不一样,没人家那么好,可也是炮弹。

gogo
2007-9-6 18:07:05 发表 编辑

  [编者注] 邹作华,1894—1973年,字岳楼,吉林永吉人,日本士官学校炮兵科出身,曾任奉军炮军司令。

  第一次奉直战争的时候,段祺瑞方面是非常赞成的,因为他要报直皖战争之仇,利用奉天来报这个仇。这样,出走的杨宇霆就回到奉天了,那时候我父亲的参谋长姓齐,我父亲不喜欢他,不用这个人,杨宇霆就接替了他,回来当参谋长,又回来了。

  他曾对我说,我当年在职的时候啊,如果你能干点什么,那奉天肯定比现在还强。所以,那个时候,杨宇霆就抓住我了。那么我就外出带兵打仗,他在里面策应,辅助我父亲。

  后来我跟杨宇霆弄得不大和的原因,就是因为郭松龄,郭松龄根本就和杨宇霆不和,怎么不和呢?杨宇霆当年当参谋长,郭松龄是一个少校参谋,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回来的时候当了中校参谋,他为借钱也不知为什么,他俩就弄翻了。郭松龄这个人,性情非常暴躁,就不辞而去,走了,到广州去了。为此,我和杨宇霆多少就有点隔阂。

gogo
2007-9-6 18:07:32 发表 编辑

  你要写我呀,你想问我的事情,包括这个问题,我都忘了,那是你的事,你愿意怎么写,怎么写,我毫无意见,我也不改,只有事情有错的,我可以改。其余,你要怎么写,我毫不改,我也毫不关心。你愿意骂你就骂,你愿意说你就说,我毫不在乎,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随便,你愿意怎么写,怎么写,我也不给你送运动费,让你夸夸我。

  我看你写的那个李德邻的回忆录,你给我的,我不是完全看,稍微翻了一翻。

  [编者注] 李宗仁,字德邻,1891—1969年,今广西桂林人,国民党高级将领。《李宗仁回忆录》,李宗仁口述,唐德刚撰写。

  北洋的那些个人,我知道的那我都可以给你讲,一个一个讲。

  第一个,我先说说跟我打过仗,我的对手吴佩孚,我最不佩服他。

  他那真是“西蜀无大将,廖化为先锋”。我不晓得吴佩孚当年怎么会得到那么大的名气。当然了,他是能够写点字的人,当年带兵的大都是老粗啦。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说到他作战,那是毫无能力,我真是看不起他。所以,第二次直奉战争,叫我们给打个稀哩哗啦。当然,第一次奉直战争,我们是打败了,那时候因为奉天军队太不行呀!

  我就说我对他的印象,我给你讲几段。可惜呀,非常的可惜,第二次奉直战争的时候,他有些文件落在我手里头,这个东西我当宝贝留着,可惜在北京丢掉了,在我家里丢掉了。

  我说的这个东西,大概你两位都没看过。就是从前办寿给人写东西用的一种印得很好看的纸,(吴佩孚)他老先生他都印好的。我们在哪儿得到的呢?那个时候,陕军第一师师长叫张治公参加了山海关之战,张治公被我们打得最紧张的时候,向吴佩孚求援。吴佩孚是总司令,就给他写了这么一个东西回来,他也不像我们军队下命令,有一定的规矩,他就随心所欲给写了这么一个东西。后头我忘记了,要紧的是前头,头一句:张学良黄毛乳子算什么东西?底下就是写你不必怕他了,本大帅明天到那儿,他立刻就得跑掉!他一来,我就得跑!

  你说我拿着这玩意儿,我怎么拿到的?我们把张治公打败了,把他司令部都给抄了,这样看见的。我看见大笑,你这样指挥军队,这军人他怎么能给打仗?

  这是第二次奉直战争,我把这东西留下来,当宝贝留着,我自己想装个镜框搁屋摆着,呵呵。

  真是看不起他,这个人除了会吹之外,没有别的。第二次奉直战争还有一件事情,他手下有个旅长,姓冯,在山海关的一个角落,山海关正面的左翼,我们的军队给袭击了,叫我们给打败了。这个人好像叫冯玉荣,山海关打败了,这个人就自杀了。那这是一个很有责任的人呵,(结果吴佩孚)他到那儿去,把这个人脑袋给割下挂起来!

  这算什么呀,你指挥部下,对部下是这样对待?!人家已经自杀死了,你还割下人家脑袋干什么呀?要杀的话,应该杀你自个儿!

  我跟你说,我现在给你解释这个,他这个人真是不会用兵,山海关作战的时候,我们奉天实实在在地出了七万人,他光山海关来的二十一万,比我们多三倍,但怎么叫我们给打败了?

  你不是军人,我说这话你恐怕不太明白,我们军队里最忌讳的一件事情,叫各个击破,他把他的军队就是陆续地增加,明白?来了一个师,叫我们给打完了;再来一师,叫我们给打完了;他继续增加。那这原因,也不光是他指挥军队指挥得不好,他的这个后方的交通呀、运输啊,他海上还运输呢,他把交通指挥得非常混乱,军队运不上来。所以,没等他增援的来,就叫我们给打败了。

  [编者注] 第二次直奉战争,时间为1924年9月。张治公,应是陕军第二师师长,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任第七路司令。冯玉荣,直军第13混成旅旅长。

  第二次奉直战争,山海关作战的时候,我们没打成功。

gogo
2007-9-6 18:07:48 发表 编辑

  山海关是我们的正面,是我的第三军团的正面,事实第一军团军团长是姜登选,副军团长是韩麟春,第三军团我是军团长,郭松龄是副军团长。实际上,在前线指挥的,一个是韩麟春,一个是郭松龄。在后头,我就跟姜登选组织司令部,当年就叫一三联军,我等于是总司令,姜登选等于我的副司令。

  山海关是我们第三军团的主攻目标,我们死了很多人。我跟你讲简单一段,攻坚的时候,我有一个团呀,差不多整个全完了。然而,由韩麟春指挥的第一军团却把九门口那打开了。

  我就决心把郭松龄的第三军团的军队都调到九门口去,这就有很多的问题来了,山海关正面怎么办呢?所以,我说吴佩孚那真是没有用呀,我们山海关就搁了一旅人在这儿守卫,旅长是阚朝玺。这个人在东北军里头,是我们看不起的一个人,后来当了汉奸。假如当时吴佩孚能看明白,他要从山海关打出来,那我们就完蛋,我们没有军队了。

  结果,吴佩孚终于没有看明白,他不会出关,就死待在那儿,死守着山海关,所以,我就说吴佩孚是没用的东西。不但吴佩孚,就连冯玉祥的军队也都如此,冯玉祥的军队很会打仗,比吴佩孚军队还会打,但是不会活用,简单说也是没有军事人才。

gogo
2007-9-6 18:08:08 发表 编辑

  这里头有点小问题,我们奉天历史上就有这个问题,韩麟春呀、姜登选呀,他们是叫士官派,那么郭松龄是陆大派,像我们讲武堂底下出来的,算是跟陆大派一系的。

  那么他们就不太和,所以,后来郭松龄怎么把姜登选给枪毙了呢,也有旁的意思。我是在他们中间调和的。姜登选当时是奉天整理处的副监,我是整理处的参谋长。郭松龄有一点点我最看不起他,我说他,比女人还小器,他就非常不愿意,常常不愿意我跟韩麟春、姜登选他们一堆玩呀、说话呀,用女人的话(说)就是吃醋。

  话又得往长说了。九门口那边是韩麟春第一军团打开的。那么,我们就要增援韩麟春、姜登选。现在把郭松龄的军队调过去,帮助继续打九门口,郭松龄他心里就有点惭愧呀:我没把山海关这方面打开,现在就是帮着人家去打呀。

  我们是第三军团,一个军团三个师了,那时候叫三个旅。那是早晨,直系军队在高山上都看见我们的军队了,从九门口进去,摆开往里走,搁山路往里加军队,增援来了呀。

  这三旅人差不多走了一天,都是很窄的山路往里面进。那么,郭松龄的心里可能就有点不愿意,山海关没打下来,嫌丢脸了。到那儿去他们就闹意见,进去就吵架了。

  起因是为一件小事,郭松龄就火了,跟姜登选闹意见,他不打了。他把军队从前线带回来了,都调回来了,夜间呀,说起这段呀,我差不多又掉眼泪了。我在后方军团部,他们打来个电话,说郭军团长把军队都带回去了。啊?我就奇怪了,哎呀!

  我明白了,我就赶快跟郭松龄通电话,我骂他两句,我说,你干什么?你怎么地?你要干什么,你怎么把军队带回来了?为什么?他咔嚓把电话摞下了,他不说了。我说这事儿糟了。韩麟春就讽刺我,说你看你,把这个郭松龄惯的!姜登选说,得了,你别再对着老弟,把老弟整苦了,你别管他了。我说我赶快就去。

  那么我就去找郭松龄,晚上黑,痛苦呀,不容易。山路,我骑着马,差不多夜间跑了九十里,我要找这个郭松龄,找他的军队。路上就碰见我的军队都回来了,我问他们,怎么回来了,为什么回来?他们说,是郭军团长下的命令。

  于是,我就给他们下命令,原地停止。原地就都停下来了,我说,郭军团长在什么地方呢?他们说,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他在哪儿,好像在前边呢,他好像出来了。

  找到郭松龄,费了很大劲。郭松龄在一个小店的小店房,在那儿睡觉呢!天要亮还没亮呢,他在那睡着了。他一看我来了,很惊讶。我说,茂宸,起来,起来。我找来,他感到很奇怪。那个小店房有个后院,我就拿上板凳说,咱俩到后头说去。

  我说,茂宸,你要干什么?他是我老师呀,当年是我的教官。我说你是我的老师,你的岁数比我大,我这套都是你教给我的,我说你要干这件事情,我是你的学生,我也是你的后辈,比你年轻。我后来说,我说可是你忘掉了,今天这个事情不同了,我是你长官,你是我的部下,今天我是你长官。现在就咱们俩人,我来见你,我身上什么都没带,而你手上有枪,你现在要干这个事情,要想把军队带走,那你应该先把我打死。我说,你要不打死我,那我是你的长官,你就动不了,我就要给你下命令!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把我打死,要么你听我命令。你自个儿选择!

  后来,郭松龄就哭了,就好像说,我惭愧呀,我没把山海关打开。我现在跟着人家,帮着人家去忙。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他们又这样子,好像在羞辱我。

  他说,我很难过,给你丢脸呀,我说,你不要那么讲,给我丢什么脸?他说,我现在只求一死。我说,你不要说这话。

  他哭,我说,你何必掉眼泪呢?

  他说,我现在呀,我不去帮(人家打),我求一死,我愿意自己死。我说,那好,你既然决心要死,那好办呀,你说你给我丢人,你没把山海关打开,你现在又决心一死,那你上战场上去死,你拼命往里打,那你不是又给我增了面子,你也得到好死了么?要死,你死在战场上好不好?

gogo
2007-9-6 18:08:28 发表 编辑

  他点头说,好!

  那时,天也亮了,我说,我一宿没吃饭,你也没吃饭,喝点稀饭回去。这样,他人也好了,回心转意了,又把军队带回去了。

  我给你讲,怎么把人家秦皇岛给打下来的。

  白天郭松龄就带着三旅人,从这九门口进去了。后来我们打胜了,人家直隶军说了我们才知道,那山上敌军都看见了:唉呀妈呀,奉天到底来了多少军队?昨天白天进了一天,今天又来了。怎么来那么多个军队来夹击九门口来了?

  敌人哪儿知道,郭又把军队给带回来了!

  就好像作假一样!把那敌人吓坏了,说这家伙他们来了多少人呐?

  其实都郭松龄一个人干的事,他老人家是没管旁的,先声夺人,就拼命打进去了,一下子就打到秦皇岛。地形你知道?整个把山海关包围了,所有的火车都给切断了,火车都出轨了,哎呀,后来我到山海关看,张作相捂着我眼睛,说你别看。唉呀,军人到那个程度上!

  我有一个团长,这个你不知道了,我后来奖赏他,给他张家口的督统(做),大家都很奇怪,督统那个时候差不多军长才能做,那他们就不知道这段故事。当时就是他当这个团长,头一个打到秦皇岛去,他给我写个纸条回来,他说,军团长你赶快派军队来,我逮到的俘虏,不要说拿枪,光拿嘴巴子都能把我的兵吃掉!

  他一个团,俘虏了一万多人呐,那么样厉害的军队!我就赶快到秦皇岛去。我们那个小兵,对俘虏喊:“架枪!”“面冲里!”“不许往外看!”一切尊严全无。兵败如山倒呀。所以,我就跟我的部下说,你看看,我们带兵的,该有多难过,你想想,这个滋味呀,我是当军人的,我看着很难过。

  就这样子把吴佩孚打个稀哩哗啦,打完了,就是因为(郭松龄)他这一怒,所以我说是天意呀。

  [编者注] 士官系,指出身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将领,以杨宇霆为代表。陆大系,指出身于北京陆军大学及保定军官学校的将领,以郭松龄为代表。

  我一生常自诩,不怕死,不贪生,不屈服,不卖国。

  要讲起我的历史,那笑话多了。

  我跟吴佩孚在山海关作战的时候,你猜我跑到哪儿去了?我跑到秦皇岛去了。我在秦皇岛打网球,还洗了澡!

  我跟英国海军船上的人认识,就弄了个小艇。

  他说,我把你眼睛给你蒙上。我说,为什么?他就开玩笑说,你过分,到秦皇岛要经过山海关,人家的阵地你不就都看见了么?

  我们坐个舢板,划着船,就跑到秦皇岛去了,到秦皇岛洗了澡,打了球,我就又回来了。

  我部下说,你这不是开玩笑,你这是冒大险。要是人家知道,就把我俘虏去了。这就是我干的事。

  郭松龄这个人,非常猜忌,比如说我们一个团里头,有三个营长,那他一定配上互相牵制的人在里头。我跟他说,茂宸,你怎么这样干法?我说,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疑他,就不用他;我要用他,我就全权交给他。

  那他说,我可不是这样子,人可不能这样子!

  唉!我说,茂宸,假如我对你那样子呢?

  他说,咱俩的关系不同嘛。

  我说,茂宸,也不是那么不同。

  待人呐,不容易呀。

  他自己说,我要不是遇见你呀,就没有今日。我们夫妇俩在家里,只有两个茶碗,一个茶碗还是没把的,就可怜到这样。没有你呀,我也早就完了!

  他当年是我提拔起来的。言下之意,不是我,他这个人就完了,不定怎么样了,也许被长官枪毙了。

  他自己给他自己下了一个考语:“鲁莽躁切,跋扈侵权”。那他真是这样,我也早看出来了。不仅我自个儿知道,我也公开跟他讲过这话。

  这个郭松龄要叛变,有叛变这个心呀,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随时有叛变的可能,你看他就敢那么干嘛。

gogo
2007-9-6 18:08:47 发表 编辑

  完了以后我就劝他,我说,茂宸呐,你怎么这样呢?他就告诉我,他说,我宁折也不弯。我跟他说,茂宸呐,我这人可跟你完全不同,我是宁弯也不折。他说,你怎么这么大哲学?我批评他说,不是哲学,做人嘛,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说,茂宸,万一你有什么事情,我一点不在乎。即使你叛变的话,我也问心无愧。

  我父亲骂我一句话,说,你除了老婆不跟郭茂宸去睡之外,吃一个水果,你都要给他一块!

  所以,后来他叛变,我当时就有这个意识。我说,你就是叛变了,你也出不去我这手,换句话,你叛变,我能把你制止。到后来,他真是叛变了。

  他叛变失败,怎么失败的你知道不?跟他老先生呀,我差点没投了海呀,他把我整的。

  我父亲呢,这么说好像是夸我的,我是领导,好多事他都要听我这套。我给他上条陈,他不听。他不听主要还是杨宇霆在里头(的缘故),那郭松龄的问题,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第二次直奉战争完了,就分配权力。分配权力郭松龄没分配着。郭松龄他自己就跟我讲,他说,算我倒霉,当你的部下。旁人都起来了,都是督军了。我不但没有督军,还是在你底下当个副手。可是你被你爸爸压着,我可倒霉了。

  换句话说,那时候要人打仗干活都是我的军队,可是请功领赏不是我。

  所以,我给我父亲上条陈,他便不高兴了,我父亲骂我说,你小子要地盘?我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给郭松龄一个地盘。我说,你这样可以安抚他,你不愿意给他,你给我个名义呀,我实际上交由郭松龄来管,由他来做就是了。我给我父亲做了很大一个计划,他不听。

  老帅为什么不同意这个事情,我不能很有证据。我父亲不听的主要原因,与杨宇霆有关,在参谋部里,我父亲听他的。

  他老先生叛变的时候,给他奉军所有的军队都打了个电报,说是公举我当东三省总司令、奉天省长。事发后,我就坐船到了秦皇岛,去见他。但他不见我,他不见我是小事。可我接到奉天发来的电报,这个电报我一看很奇怪,开头称我张汉卿先生阁下,后头题名张作霖、王永江。我父亲喊我张汉卿先生呀,你说叫我难过不难过?那么电文呢,就说现在那些个军队呀,公举你当东三省总司令、奉天省长,请你回来接事吧。你说,我看了那电报,心里多难过?要不是部下看守着,我真是差点投海了。

  真的!那时候,大家就不明白这个叛变到底怎么回事,连我部下也不知道,也不懂得。开始时,大家不知道这个事情我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上,你明白了?都怀疑是我们两个人闹的鬼。你知道,因为我们俩太好了!

  那后来怎么样?后来呀,人们一直都认为我是他那个叛军的总司令,他是副司令。

  郭松龄到了新民府,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成功了。他知道对面就是我,我在对面跟他拼了,我还照样给他写信,跟他开玩笑。这时,他自己就任了总司令,这是他第一个错误。第二个错误,是他把我的信都给公开了,给我的部下看了,什么意思呢?他的意思就是以此来表示我对他最好。可是,这样一公开,那些旅长、团长都不接受他的命令了,很多人不打了。

  说邹作华放出去的炮弹不爆炸,那说的是假话,不但那样,邹作华当时还真心帮他。

  [编者注] 郭松龄倒戈一事,时间为1925年11月22日或说24日,到12月24日兵败被枪决。

  郭松龄倒戈失败以后,失败的过程就不说了,那更有意思,那些故事呐更有意思。

  并且我也给郭松龄太太求情,我说她是女人。我父亲大骂我一顿。在电话里骂。

  我给他求情,我说,他当然应该处死了,他有罪了么,但应该开个军法会来审,要他说出来,他到底为什么?

  我平常是非常佩服他的,到最后我很看不起他,到最后要死的时候,呵,没出息。你跑什么?要是我,我不跑。这是你的事情,这样你往哪儿跑?就是一死么!

gogo
2007-9-6 18:09:05 发表 编辑

  到后来把他抓住后,他给我写个条子,他就说只求速死。很可惜我把这条子弄丢了。

  郭松龄起兵倒戈的动因呢,和他太太有很大的关系。起兵之前,他跟冯玉祥联系,又联系上了,因他太太联系上的。

  郭松龄失败以后,他的四个军长有一个军长跑了,有个军长是在另外的地方就没回来,他三个军长都叫我俘虏了,都是我的部下啊。我说你们这三个人啊,你们怎么不跑呢?我说好吧,你们各言其志,你们能走远么?你们说你们想怎么的?谁也不吱声。

  我说好吧,你们不愿意当面说,那就一个一个说。

  有一个姓范的,他说我跟郭军团长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司令是知道的,我是没办法,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饶了我吧。

  第二位,姓刘,他弟兄三个都是我的部下,一个打(仗)受伤了,一个阵亡了。他就讲,军团长,你念我们弟兄三个,一个残废了,一个死了,这账,你找茂宸算就是了。

  第三个,这人叫刘伟,原来也是我的一个大部下之一,性格倔强。我问他,刘佩高,你怎么干这个不是人的事?刘说,有不是人的长官,才有我这个不是人的部下。他跟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忍心把我们枪决,那好,你给我一把枪吧,我自杀算了!

  前面那两个我没用,刘伟我又用他了。当时我又给他任命,还是当旅长,把军队还给他,后来,同冯玉祥部队在南口打,我就把他派前线去了。

  我父亲的一个参谋处长给我打个电话,他说,你好大胆子,你怎么把他派前线去了?我说,你是大本营,你有什么命令你给我下好了,但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那是我的职责,这责任由我来负。

  过滦河,他打前线,他那时候当旅长呢,他率领的一个整团,十三个连长都先后阵亡了。他自己讲,他就在前线督战,旁人都能退却,我决不能退却!我退却,人家会说我是假的,旁人都能保生,我只有阵亡。

  这个人,我很喜欢,他一度出任第十一军军长。但很可惜,他由于思想压力太大,后来竟然精神失常了,提起这事,我心里难过呀。

gogo
2007-9-6 18:09:41 发表 编辑

  我跟冯玉祥是拜把兄弟,冯玉祥倒戈完全跟我有很大关系,我给了他五十万块钱,那时候我们秘密勾结,谁也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是一个牧师,姓刘的,是个美国人,奉天青年会的总干事,他给我们拉的关系。

  刚才你问我佩服谁,这军人当中啊,我最佩服徐永昌,跟我的脾气差不多。打了败仗了,他跟我讲他干什么呢,他什么嗜好都没有,麻将也不打,酒也不喝,专门喜欢跟女人扯淡,最喜欢女人。

  他在郑州的时候,已经打败了,那时候国民政府军都来了,他带着山西军队和冯玉祥的军队在前线作战,军队都退了,他老先生还跟那女的在一块堆儿扯,那个女人哭,舍不得。

  傅作义跟我很好,怎么很好呢?我让你知道这个内容。

  我父亲下命令要把傅作义枪决了,我就没给他枪决。为什么啊?已经投降的人,暗中我就把他放走了。他跟我一个参谋长是同学,住在我参谋长家里。

  [编者注] 冯玉祥倒戈一事,指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囚禁总统曹锟,时间为1924年10月22日晚。徐永昌,1887—1959年,今山西原平人,高级将领。

  我父亲这人呐,给我的任务向来都是无法完成的。

  那时,在南口战役中,奉天的第一师师长是穆春,他的这个师打仗很出力,是吴俊升从黑龙江带过来的。第一师经过小库仑时,他们在一个喇嘛庙里歇息,就把人家庙给洗劫了,把好多值钱的东西给抢走了。以后呢,人家就告到我父亲那儿,我父亲就给我下命令,把这一师全体人都枪毙了!你说这个让我怎么完成?

  那我就想啊,这件事情,要查出来是谁干的,是他们这个师的哪一个团,是团里什么人干的,把那个负主要责任的枪决就行了,然后再把这个师给解散了。

  后来,我就把士兵给解散了,把那些有衔的长官们召唤到我这里来。我的意思是把军官们叫到跟前,我就宣布,这些事情,让他们举出来是什么人干的,由我负责到老帅那儿求情, 谁有责任就办谁,其余的人都无关。

  可是,没料到我那侍卫长年轻,不善处理问题。这些长官们来的时候,他们身上都带有枪,都带有随行兵。

  这个时候,在车站的外头,在票房那里,我们里头有一个家伙,不守纪律,他想发财,干什么发财呢?他看见人家带枪,他就要缴械,人家就给他一枪。

  听到外头“叭”的一枪,这里头可不得了了,我的卫队就开枪了,对方也开枪还击,这就打起来了,我的卫队长被打死了,还有我一个姓唐的秘书也被打死了,几乎也把我打死。

  那枪弹都往我这车厢上打,我的秘书们吓得都趴在地下把痰桶给戴上了,那痰桶——铁路上做的都是铁的,有那么厚——都中弹了。打死了好多人。那时,朱光沐还不是我身边顶要紧的人,自从打死了不少秘书,他们就从这时起来了。

  后来,我的卫兵就开了机关枪,几乎把这些人都打死了,死的死,伤的伤,仅有几个人逃走了。唉呀,我难过极了。其实,许多人都不相干。

  我说,算了,算了,别打了,别打了。我气死了。

  我就叫我的一个副官,是我原来的一个参谋长的姑爷,这参谋长打仗打死了,我特别关照他的姑爷,让他当副官。我让他出去喊话,就说大家不要打了。就听“嘭”的一声,那边的人就给他打死了。

  我的人打红了眼,这两架机关枪架起来打,打得伤的伤、死的死,都不动弹了。我说得了,死了的给埋葬了吧,那些伤的就给他们治呀。在这儿一扒,里头还有活的,挖出来一个活的,这个活的是谁呢?是穆春的参谋长,他的参谋长是谁呢?是当年我在讲武堂时给我讲地形的教官,一身都是血。

  这参谋长跟我见面就说,军团长啊,我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我什么事儿也不想了,你给我几个路费,我要回家。我就说他很有意思,他没死,浑身都是血,也没受伤。后来回家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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