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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英雄闲说旧风流:张学良口述历史(选载)
gogo
2007-9-6 18:13:27 发表 编辑

  在松花江里的鱼呀,他们讲,小的呀,都要一百两百斤,小崽儿,都要好几个人抬呀。

  我最远到过同江,我为什么到同江去呢?我到同江一路上还很有意思,很有些故事。

  我就跟那个沈鸿烈,我们两个一起去的。当时在同江,中国跟俄国起了一个冲突,在同江那个地方起了一个冲突,因为界线划得不清,我奉命去调查这件事情,同江的名字,那个地方真正的名字叫拉河苏苏。

  我就讲这个鳇鱼,那时候我父亲在呢,有一年黑龙江省政府送我父亲一条鱼,我母亲就要看看这个鱼,这个鱼是没法让看,光把鱼脑袋给她抬过来,搁个大篓筐,两个人就抬着,就看了这么个鱼头。

  我不敢说啊,我随便这么一说呵,大概我们吃的鳇鱼肚子,就是它的肚子。东北最好吃的就是松花江的白鱼,那白鱼就跟这个鲥鱼是一个味道,但它没刺儿。

  那天谁给我讲,台湾这儿来了客人,主人一般讲究吃活鱼。我们在东北的时候,一般能吃到的也就是冻的鱼,因为那鱼出水就死了。

  我吃过一次新鲜的,怎么吃的新鲜的?就是我去调查去了,我们带着一个船,当时还带着军队,因为那儿有土匪呀。我们走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水浅,船走不了了,就停在那儿了。晚上黑,船不能靠边,就搭了一个跳板,搭下来。

  晚上,有月亮,我就听我的兵们吵,我就说吵什么,闹什么?他们说看见河里有个鱼,挺冷的天呐,八九月间了,他们下去就去抓,把这个鱼活着给抓上来了,一条白鱼。第二天早上,我们在船上,搁白水煮煮,那好吃极了,新鲜白鱼那太好吃了。我本来不大吃腥的玩意,所以我说人呐。那个真是美味了,可惜我没有苏东坡做首诗的天分。

  现在我也很爱吃了,就是沙门,那时候在江上抓到鱼,把它扔在边上,打鱼的不要那个鱼,把它扔在河边,现在值钱了,当年没人吃。那时咱们怎么样呢?有那个人,把它捡去,拿到哈尔滨去卖给俄国人。中国人不吃。

  所以,吴铁城说过一句话,没到过东北呀,你不知道中国之大。

  你知道人家管我们东北叫什么?特别是对奉天人,就是辽宁人,叫“白帽子”,这个“白帽子”,我想大概是从旗人那里头说出来的,大概的意思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管我们叫“白帽子”?

  当年我对朝鲜人很恨,他们专门给日本人干坏事,就仗着日本势力欺负中国人。

  你们知道东北人参吗?那采人参的,可真是可怜呐,采人参的大多数都是山东人,没有我们土人。到那是冬天去采,不是夏天采,常常就死到(大山)里头,迷途呀,他要迷了途,带的吃的没有了,他就没办法,就出不来了,连冻带饿就死里头了。

  对人参我父亲是内行,他对参茸最内行了。

  他们采人参的人讲,说那大雪,那都下得多厚啊,奉天的冬天,你没到过奉天吧?那冬天什么都看不见,那都是雪啊。

  他采的时候,说看着那个雪,一看那雪有个洞,底下一定就有。他们说挖人参不是用铁东西挖的,是拿竹子和木头来挖。冬天那很冻很冻的冰,不过在雪底下比较软一点,就一定要今天把人参挖出来,要是不挖出来,说它会跑了。我想那是迷信。

  那人参都是这么大,是普通的,差不多都是这么大,一般的我想有半两到一两这么重吧,我说不出来。我们那里讲,七两是珍,八两就是宝。八两的很少,我们家有一个八两的,是人家多少年挖到这么一个回去,送给我父亲了,一直在我那个客厅里,装在一个匣子里,就整个搁那儿摆着。

  挖人参的人苦得很呐,常常就冻死在里头。

  在东北打猎,那所谓一些猎户呀,那是另外一种事情了。我们在东北的时候,猎户他们都是在吉林那边,对他们都相当怕呀。第一样,都是枪打得好,他们指望着枪活着么;还一样,打猎的人,屁股上都带着一块皮子,因为他是坐着打,他们打猎都是坐下打。换句话说,他们也在当土匪。有时候遇上猎户,就是遇到土匪了。

gogo
2007-9-6 18:13:57 发表 编辑

  我当时在吉林边防军,那个东北土匪都是在那一带,所以,后来日本起来、东北抗战的时候,那时候出名的几个人,都是在那个地方。他们当年就在那儿,什么事都干的,土匪也干,什么事都干。

  我们奉天就是这样,不能说全体呀,差不多都是这样,就现在这个时候,所谓青纱帐起,晚上女人上炮台啊,男人睡觉。因为男人白天要出去,所以,女人上炮台。看外头有什么,有什么动静(没)。

  那东北的情况啊,我们东北人讲,好狗不吃家里的食儿:就是土匪不抢家里的。我们东北那儿的土匪大多都是,尤其我家那,都是搁热河来的。这晚上就来了,来袭击你了。所以晚上这女人都上炮台(看着)。

  我们讲响,什么叫响呢?这家炮台很好,晚上这女人差不多都到这家来,女人晚上上炮台,都带着枪,拿步枪,躲在炮台上,假如有什么动静,女人开枪,睡觉的男人就都起来了。所以女人都会打枪,都会放枪。

gogo
2007-9-6 18:14:16 发表 编辑

  我跟俄国打仗,是很自不量力呀,那个时候就很想要施展一下子,不是旁的施展,不是扩张,就是想要把东北的地位提高了,那就必须跟外国人打胜一下子。

  我们本来跟俄国打仗,刚开始打胜了,俄国把他们的军队换了,换了加伦,后来他来了。那打得惨呐,有一个旅整个全灭了,是一个姓韩的当旅长,整个全灭呀,团长自杀的自杀,阵亡的阵亡,全军覆灭,都没有了。

  [编者注] 1929年7月,中苏之间由于中东铁路权归属问题爆发冲突,史称“中东路事件”。

  我那个二弟弟(张学铭),我最不喜欢他,他总是觉得我起来得很快。我就骂我的二弟弟,我亲弟弟,他当天津市长,是我最生气的事情。

  我在这个地方发表点秘密,你们两个人都好写东西啊。这是我到现在,平生最抱歉、最难过的一件事情,这完全是吴铁城干的。

  就是因为天津市长、北京市长、青岛市长这三个市长,我本来都有内定的人,甚至天津市长我已经内定,是臧启芳。后来臧启芳为这件事情很不高兴,以后我就跟他开玩笑。本来臧启芳他自己都知道了,我跟臧启芳都谈过了。

  这个吴铁城啊,他送我人情,但吴铁城有坏意,我(也)不能说他有坏意。他是一方面送我人情,一方面吴铁城在东北做工作啊,要拉拢他们这三个人。因为这三个人,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周大文,周大文是我玩儿的一个朋友,是给我父亲管电报的。我那时候有个秘密的姨太太住在他家,是这么样一个朋友,你知道了?那么这个胡若愚呢,是我那时候到北京在一块玩儿的朋友。我绝对不想让他们参加政治上的事情。可是吴铁城就保荐他们三个了,中央就直接任命了。

  本来那时候,就连主席什么都是我自个儿说了算,不但不能说是保举,简直就等于我委任一样,反正中央承认了。

  那么中央就忽然发表这事,我非常的气,就想给蒋先生打个电报,给顶回去。

  我有这个权呐,有这个力量啊。我再三考虑呀,我想我这要顶回去,他们三个没关系,吴铁城这个事儿就不好办了,老先生当然要火了呀,吴铁城这一下子就完蛋了。

  我再三考虑,就没顶。

  我平生这是最难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这吴铁城干的事,因为我跟吴铁城也是好朋友啊。你怎么干这么一件事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子呢?

  我想他有两层意义,一个是送我这个人情,看看我和他们都很好的,他就保举了。二一样,他也拉拢这三个,而且他们这三个人也都会点儿外头的。那吴铁城拉他们,也许就能知道一些内幕的消息啊什么的,知道得多,以后好使用他们三个人。

  我为这个事情非常难过,到现在我心里头还难过。

  这事儿和张岳公没关系,那时候他不在东北,走开了。就吴铁城在东北,住在那儿,长住。张岳公这个人呐,做事儿慎重得很呐,那个人可是稳得很。这吴铁城就不稳。后来我想想,假如这件事我当初真火了,要那么一干呐,他们三个是小事,他们三个算不了什么,可是吴铁城这下子完了,吴铁城的前途就完了。

  吴铁城不是蒋先生的人,是胡汉民的。那么吴铁城也把中央这秘密的事告诉我好多,那时候我对中央的事儿不详细呵,那吴铁城告诉我谁是谁,张岳公是怎么样,谁谁怎么样,谁的背景什么样。所以我说我要(真)这么一下子,就把吴铁城送下来了。所以我就没法子了,我为这件事非常难过。

  我的部下也为这件事很误会我,人家不知道是吴铁城搞的,以为是我的意思啊。当时那主席呀什么的都是我下命令,说谁就是谁。那个时候是这样的,“扩大会议”完了,北方的事老先生都交给我了,整个儿交给我了。山西的事什么事儿都交给我了,我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怎么处置就答应我怎么处置,没有说不的那个字。我连跟中央商量都不(用)商量,就是我打个电话给中央就是了,那就是那儿样的。换句话说,那北方整个儿就在手里。

gogo
2007-9-6 18:14:32 发表 编辑

  所以,大家都要来想着几个省主席的位置呀。

  北京的那个市长位置,我好多个军长都惦记着呢,王树常就是我的军长嘛,第四军军长,他出任主席。那个于学忠也是我的军长,出任北京的警备司令。等到那察哈尔的都统,是我的一个旅长啊,旅长出去当察哈尔的主席。所以这个天津市的市长,好多部下都想这个位置。怎么出来(周大文)这么一个人呢?那儿谁都知道他是我父亲的一个译电员呐。

  北平的市长,我还没想是谁呢,脑子还没想呢。

  [编者注] 此事发生的时间约在1931年3月,此处的臧启芳,据张之宇女士考证,应系臧式毅之误,见《张学良探微》。吴铁城,1888—1953年,今广东中山人,国民党高级官员。张岳公,即张群,1889—1991年,字岳军,今四川成都人,国民党高级官员。

  天津原应是臧启芳出任,臧启芳原来教我念过几天书,可因为东北大学闹事情,我对臧启芳很不器重,几乎要把他们都枪决了。我这人要发脾气,说枪决人家就枪决人家。

  东北大学学生闹风潮,哪儿是学生闹风潮啊,其实是他们几个教授闹风潮。为什么呢?教授想着一件事儿,没想到手儿,他们就鼓动学生闹风潮。我凶得很呐,就到学校去。后来,我那个秘书长老爷给我下一跪,他说你可千万别干这事儿,他说那可不能。

  我想把他们几个都枪决了,我没看过学生闹风潮,当教授的也鼓动学生闹风潮的。你不知道,我这人年轻的时候凶得很。

  我到东北大学跟学生们说,我这个东北大学的校长,不是运动来的,是你们把我请来的,我今天也有权,你们闹吧。你要再闹啊,我说我有两个手段:一个是我把东北大学解散关门,我告诉你们个明白,你们随便,你们自己决定;第二呀,我告诉你们,你们再闹,我可派军队来啊,军队把你们包围了,我要使用武装力量。你们自个儿决定。那学生立刻就老实了,都服气了。

  当时我要把臧启芳他们四个人都枪决,我那个秘书长就给我下跪,他说,你不能啊。我说,你这是干什么?他说,不是,我知道你发脾气,你真干呐!你不要发脾气,你饶了他们吧。

  后来我把臧启芳从东北大学就调到哈尔滨当处长去了,是中东路的一个处长,很好的一个差事。

  [编者注] 臧启芳,1894—1961年,字哲先,辽宁盖平人,1930年10月曾代理天津市长,后曾任东北大学校长。

gogo
2007-9-6 18:14:58 发表 编辑

  那会儿,中央开会,那我们无聊,尽做打油诗,我不晓得谁做的了:一生猪狗熊,两眼财权势,三是吹拍骗,四为礼义廉。

  我本来是坐在前头的,后来蒋先生规定的,按岁数论,六十岁的坐头一排,我那时候才不到三十岁,二十几岁,我坐在最后头,汪精卫在前面,我写打油诗:少活三十年,座位下三排;没前我不怕,屁味实难闻!

  没事尽在那儿做打油诗,会开得无聊。

  大委员小委员,中委执委常委,委实无聊。

  男干事女干事,男干事干女干事。

  那时候蒋先生有三个词:死干、硬干、快干。我就写:死干硬干快干,干得有趣。

  呵呵,不说了,不说了,吓得这几位太太都不说话了,一会儿要骂了。

  开会大家没事就写个条子,你给我(传),我给你(传),委实无聊么,真的是委实无聊。

  汪精卫是这样,你听我讲这段故事,我对汪精卫非常地佩服,我佩服汪精卫。

  那个时候是所谓三角同盟,总理先派的代表是孙德升,跟这个很老很老的,姓宁(宁武)的,后来当了共产党。再后来就是派汪精卫和李石曾。他们来了,我那时候还没做太高,就是招待他们。

  我就跟汪精卫谈,他那口才真是一流。我就问他一件事情,我从报纸上看的,因为他的行踪我很注意,我很佩服他,年轻时候我最佩服汪精卫呀!那些年轻的革命家,李烈钧、胡汉民呐这些个人。我就问他,报纸上报(道)你过大连,你去吊庆亲王,真的吗?你吊他干什么?

  他说真的,是我吊的,他说我吊他有个原因。他就告诉我说,我当年被捕,庆亲王审的。要杀我,庆亲王可以杀我,但庆亲王没杀我。他说,庆亲王就跟我讲啊,说,你们这革命呀,是有原因的,看我们清朝太坏了,假如你们成功哇,我看你也不能强过我们清朝。

  他说的这句话应验了,我们今天成功了,还真不如人家清朝,弄得这么糟糕!

  我这段说的是真的,我们就是这样一个关系,来往得很好。

  [编者注] 三角同盟,1919年,孙中山与段祺瑞(皖系)、张作霖(奉系)联合,结成反直三角同盟。

  我跟汪精卫俩闹别扭,就是一件什么事?跟汪精卫闹翻的事是怎么闹翻的?后来也没什么太多关系,就一件事情闹翻的。两个人闹得很翻。

  我在北平负责任的时候,“九一八”事变以后,我在北京负责任,他到北京来了,跟宋子文两人来的,宋子文是我的好朋友。拿着蒋先生一封信,他说我有蒋先生一封信拿来,那时蒋先生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这封信呢,蒋先生很客气,就说汪院长到你那儿,跟你谈一谈,你好好跟汪院长谈一谈。

  我就简单跟你说吧,他来了,就说现在你的军队应该跟日本人打一下。他的主意是让我们跟日本打一下子。

  我就问他,咱们真打吗?你中央有什么办法吗?他说你要不打,南京政府受不了呀,你打一下子。我一听,说是不是中央里有所准备?没有!能打怎么样?一定打败!那我一听,为什么要打?他说首先在外面压力太大,你呀,军队动一动,打一打,跟日本人打一打,做个样子。要不这样,政府恐怕就维持不住了。

  他们要我跟日本打一下,可以平息国内的反对声浪。

  我说,汪先生你说什么?我说我张学良从来没让我部下给我去打地盘,我利用我部下。你那么样做,我问心有愧,我不惜打一仗,拿我部下生命来换你们政治生命呀?那不是我张学良。

  我说蒋先生的信是这样的,蒋先生在信里让你跟我商量,蒋先生要给我下命令,那我没法子,那我就打。你为什么不给我下命令?他那时候是行政院长,我说你为什么不给我下命令?你给我下命令,我当然要服从,我没法子,我非服从不行呀;你既然这个事情让我自个儿自动,我不干。你中央是不是有所准备?你真要打,那我打。你不介入,(只)让我敷衍一下子,舍掉我(那我不干)。

gogo
2007-9-6 18:15:18 发表 编辑

  我说这话就是主题。我这个人呐,我这人说话,有时候一着急毫不客气的,我说我张学良从来没拿我部下做交易,牺牲我部下而来换我的政治生命。而且你中央政府的政治生命力,你别找我张学良。

  他说,那这是蒋先生让来的。我说蒋先生的信里说得很明白呀,是要你和我商量呀。我说如果你中央政府要怎么样,他军事委员会有权呐,他给我下命令发动,我就得发动。他下命令了吗?你跟我商量,就是要我拿个意见,你要我拿意见,就是你要问我了,你要问我,我就是这个意见。

  他就非常生气,好像是我以行政院长身份来跟你谈,你给我碰了这么大一个钉子。

  还有呢,这出事情是我不对。我这人不对的地方,我就说我不对。我晚上跟宋子文出去玩去了,我就没理他。我跟宋子文俩是好朋友,我们两个出去上北海玩去了。

  他在这件事情上非常不高兴:你不好好招呼我,你跟宋子文俩去玩。他为这个事情非常火,回去就辞职了。

  那他回到南京,他就辞职了,打出通电来骂我。我也辞职了。但是我辞职中央会挽留,他辞职了就走开了。就这么样,两个人就闹翻了。

  “中央党部”(事件)以后,他给我写了很长一封信,他也不客气,他说,老要张狂少要稳。他是觉得我不尊重他,就是我不听他的话。实际上是这么个意思:我来了这么大个行政院长跟你商量,你给我碰个大钉子。

  我从来就说这句话,我从来不拿我部下、利用我部下给我打个地盘,现在我的部下还有啊,你可以访问我部下,所以我部下现在对我还是尊敬。

  我从来没有这样,你到历史上去翻。那个时候我跟我父亲南征北战,我在我父亲手底下是个将,让我打什么我就打什么。可是到我自己手里,你看我打过什么仗?我自己每次打仗都是为了中央统一。

  [编者注] 张学良、汪精卫发生冲突一事,时间在1932年6月。

  中央党部的事情是这样的,所以有人问我一句话,他说张先生你为什么救他,你救他干吗?我说你问我这句话,就证明你这个人呐,脑子没有。我说那是霎时间的事情,一秒钟的事情,我脑子还能想一想?

  那天那个事情非常的奇怪,我多少会点武术,我跟你说我最奇怪的就是那天,我们本来先去谒陵,那天的气氛非常奇怪,那时候蒋先生的那个警卫跟我有联络,他说你自己要小心呵,他就告诉我说今天的气氛非常紧张,他并没说有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就是那天的气氛非常的紧张。

  是这么个事情,现在说起来很可笑。我们总跟这个吴铁城啊,大家开玩笑,大家都彼此开玩笑。我们那时候年轻,在一块儿尽扯淡,尽开玩笑,在那没事等着嘛,都站在那儿。

  我是站在那个上头很高的地方,我们就开玩笑,我们说吴铁城是林森的干儿子,开他玩笑。因为吴铁城当年跟林森在九江待过。

  那天,张继他们几个老先生在前台,张继先生穿花道呢子的一套中山装,那天这个张溥泉(张继)穿着黄大呢子中山装,我们在后头几排。在后头我们就开玩笑,大伙就说,呵,这个张溥泉今天怎么这么漂亮!说你看张先生今天那么漂亮,穿上花道呢子照相了。

  大家就开着玩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是谁,我就那么看着张溥泉。

  这时就要照相了,大家就等着委员长蒋先生。

  那天很奇怪,蒋先生没出来,那天老先生并不是有意不出来,蒋先生没出来的原因,后来我们知道,他好像是因为阎锡山来大家都鼓掌,而汪精卫进来没人鼓掌,好像这么一回事。还有呢,好像他跟那个秘书长叶楚伧不知为什么,(蒋先生)他骂了几句,生气了,火了,他没出来。他在骂叶楚伧来的,也是因为汪精卫的事儿,也是因为李长浩布置得不合适,他生气了。

  本来大家在外面等着照相,那他不来了,所以大家就照相。因为没出来,后来惹出了好多闲误会。

gogo
2007-9-6 18:15:34 发表 编辑

  那么大家等他,后来说他不出来了,那就照相。一照完相,刚一转身要走,开枪了。

  你知道当年呐,南斯拉夫,那时还不叫南斯拉夫,叫塞尔维亚。他那个王储到法国去,有一个相片呐,一开枪打,那个警察就拿刀往车上来,人家都往一块拥挤去抓那个刺客。

  咱这好,“聋子放炮仗”,懂不懂这句话?散了!聋子放炮仗,不知道炮仗响了没响。

  这一打枪,大家是“哗”都炸了,那跑的笑话多了,就别提那个了。

  我是坐山观景,关键是我在高处。我在第三层上,这人都跑了,我一个人在那儿看怎么回事。我一看,霎时间的事,这张继老先生就跑上去抱住一个人,就抱那个凶手。那个凶手也不是太厉害的,厉害是拿枪打人厉害,别的他不厉害,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左轮枪,他的枪里呀,装了三个子弹,也不是四个子弹,子弹是布劳宁的子弹,你也懂得吗?打出来是一样打出来,但是没有力量呐。他大概是买不到,也许是误会了,一想那布劳宁是钢的,钢弹比铅弹有劲儿。因为布劳宁子弹不能走来复线,不能转呐。它松啊,小啊。

  我就看他抱住了那个人,看得很清楚,这么抱住,那个人就拿着手枪,这么打他,他抱着他么。

  哎呀!这个张溥泉他怎么这么大胆子,那家伙拿着枪,他那个枪没有子弹了,有子弹他就把张溥泉打死了。所以想起来这个事情,那真是!那人家都跑了,我站在那看热闹。

  哎哟!这张溥泉,我就喊他,就下去帮他忙去了。我下去,我从前学过武,学过一点,不是学得很好,我就上去对凶手先给个绊脚,啪!他就倒下了,张溥泉就扑到他身上,就这么个经过。

  那最难的就是那个照电影的,还在那照电影,他应该把电影照下来的么。别的人都吓跑了,都跑了,连警察都跑了,什么警卫,那都跑了,就剩下我跟张溥泉两个人了。

  那时候在上海的《申报》,我忘了是怎么报(道)的了,两个人不都是北方人吗,张溥泉是河北的,我是东北的,所以他们就说是北方之强啦。

  孙凤鸣这个人好厉害。后来知道是汪精卫的一个卫士,他给孙一枪,把孙打伤了,本来他没伤啊,打他一枪,不但打他一枪,还踢他一脚,踩他一脚,所以他就不行了。

  孙凤鸣这个人,可以和荆轲刺秦齐名,可惜呀。

  他打了三枪。我跟你说,我这人好研究事情,你要我干什么,我大事小事我都研究。我太太总骂我,你什么事都研究!

  我是个军人,我从军人的角度来给你解释,他那是一个左轮枪,他这个枪里,放了三个子弹,只有三个子弹,搁的布劳宁子弹。他为什么不搁铅弹?这个人一定想,布劳宁子弹打得厉害。其实他是个大错误,因为布劳宁子弹不能经过来复线,子弹头小。

  可他这三枪,这个人的三枪打的,我给你解释,汪精卫挨了三枪,一枪是打在这儿,打在脸上,一枪打在背上,打在胳膊背上,一枪打在后头。汪精卫脸上挨一枪,臂上挨一枪,这个后心挨一枪。你听我给你讲啊,我给你解释,他这个人怎么打的。他开手就奔他这后心打的头一枪,这一定是他头一枪,啪,他头一枪就打着了;汪精卫一转身,他就给他一枪,就冲他的心口,冲他的背,啪,就给他一枪。这个人的枪法打得好,在那个时候他不乱呐,你知道不?你要晓得,你得要明白当时的这个情况,一个人在那个时候,还能够镇静住。你想你研究研究他的枪,头一枪他就往他的背、往心打去了,正冲他的心打去了,这汪精卫大概一扭身,所以打他背上了,他还是冲他这个地方来的。

  那汪精卫大概一回身,他第二枪就来了,就打在他这胳膊上了,都冲他这重点来的。第三枪,汪精卫一回头,他再一回头就给他脑袋上来一枪,打他脑袋上了。

  你看这个人打的,他并不是在这跟前儿的,都离得挺老远的,差不多有这么一个距离。那你就研究他这个人,沉着、稳。他没梆梆梆梆就乱放,不是那样子。所以说这个人够一个刺客。

gogo
2007-9-6 18:15:52 发表 编辑

  我是个军人,可以说他打枪的时候,他拿着这个手枪,手一点没颤,打得很准,一点没有犹豫,很沉着,这是拿他这个行动来判断。

  那么把他逮到以后,问案的时候,我也过去了。他那时已经昏倒了,这是汪精卫的一个卫士干的,打他一枪,踢他一脚。本来我们要把刺客抓住,因为这个差点没把张溥泉给打死,这个家伙过去就给孙一枪。我说你怎么回事?张溥泉都抓住他了,你还给他一枪,你把他打死?我非常怀疑这个人,当时我在报告里说我怀疑这个人,要查处这个人,我说都要活捉了,你还打他干什么?

  那个时候,刘月衡是中医院院长,刘月衡跟他(孙)讲,你不要误会呀,他说你别怀疑我,我是医院的院长,我不是跟你过不去的,是医生,是给你治病的。你现在不能活了,明天你就要死了。他说死就死么。他(刘)说不是这个意思,我问问你,你死了你怎么办?家里有什么人,谁给你收尸?就要问出他点儿什么。

  这个刺客,问他话,问他家,他说我没有什么人。

  那你老婆呢?

  我干这玩意还要老婆啊?

  你姓什么?他都不说。

  他说死了你随便给我扔哪儿,叫狗吃了算了,我家没人。那么刘月衡说,我不是骗你,问你家里有人没人不是骗你,是问你有人好收敛你的吗?他说没有,我死了你就把我扔了。

  对孙凤鸣,我佩服他有几样事,这个人真够一个凶手,够一个刺客,值得。

  谁说他来的目标是对蒋,不是想打汪精卫?这是谁说的?这个人呐,他跟我说明了,他说我专门来刺汪精卫的,跟蒋先生没关系。

  他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是王亚樵的人。他当刺客杀汪精卫的头一天,那天晚上,王亚樵把太太给他睡一宿。

  这王亚樵厉害。后来这个事情证明了,王亚樵是一个杀人的,是被他们广东人买的,真正的幕后是刘庐隐,是刘庐隐要打的,他要专门打广东人:宋子文、汪精卫、杨畅卿、杨永泰,都是广东人,这都王亚樵干的。王亚樵并没有目的要打谁,王亚樵是收了刘庐隐的钱,所以那种说法那是扯淡,那纯粹就没有关系。

  大陆有个人写我,他送我一本(书),一步一步地说(这个事),他送我一本,我根本呀就连翻都没翻,因为我一看就讨厌,本来我就看字费事,我就没看,因为现在台湾翻的本呀,台湾翻的东西乱。

  所以第一我请求你呀,假如你跟他通信的时候,你替我谢谢他。他是怎么转来的我忘记了,上面他还有签名,交给我的,怎么来的,我都……因为那个东西我连翻都没翻。我没看,当时就是那么一看,就没看到那上面有签的名,我就这么看一看,是大陆(简体)字,我就放在那儿了。现在因为你这本新翻出来了,我就看了,他那个序言呀,完了看了第二篇,我现在正看到第二,你知道我看书很费事呀,我现在差不多(要用)25倍放大镜呀。现在所以我得一个一点小字那么往下看。

  我给你讲,现在的人呐,怎么讲,我说这句也得罪你了,就总想胡写乱写,毫无根据地,总要显摆显摆我能写东西,他整个就是在说假话,根本不负这个责任。

  王亚樵这个人也是很厉害的,他让刺客头一天晚上跟他的女人睡觉。王亚樵死也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后来到了梧州,她把他出卖了,就是这个女人。你知道他的情形?他死就死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和戴笠勾结打他,打他的那些人。

  实际是王亚樵拿钱,他的背后呀,背后真正的后台还是胡汉民、刘珍谨,还是他们。目标专打广东的。

  [编者注] 孙凤鸣刺杀汪精卫,又称中央党部事件,时间为1935年11月1日。林森,1867—1943年,字子超,福建闽侯人,国民党元老。张继,1882—1947年,字溥泉,今河北沧州人,国民党元老。王亚樵,1887—1936年,安徽合肥人,民国时期著名杀手。

gogo
2007-9-6 18:18:13 发表 编辑

  汪精卫这个人,我之前还对他(印象)不错,后来他当了汉奸了。

  我倒是对这个陈璧君,觉得她了不得,那天给你讲了没?

  事情完了,把铁门关上了,大家都跑了,进去了。汪先生他受了伤了,满脸都是血,搁脸上耷拉血,在那个柱子边上,就在地上坐着。

  我最后才进来,我一进来,汪精卫的太太她出来,跟我走个碰头,差点碰着,她问,哎,张先生,你看到汪先生没有?我说汪先生那不在那里吗?她看见汪精卫她就过去了,汪精卫就哭了,跟她说,我完了!我完了!我要死了!

  这点我佩服她了,我真佩服她了。这个女人啊,你想一个女人看见丈夫挨了枪,而她丈夫说我完了,你想她头一句话说什么?那不是做假的,好像人家问我你为什么救汪?那时候我也不能细想啊?那时候她也没想啊!她骂汪精卫,她说你刚强点儿好不好?我忘记她怎么说的了,反正意思是刚强点儿。干革命的还不早晚有这么一手?干革命的早晚就是这个结果!这家伙多厉害?干革命的早晚就这个!

  你知道她跟汪精卫的关系么?

  当年他俩并不认识,都是国民党,她救汪精卫。她是一个女的国民党,并不认识,汪精卫那天要捐躯刺杀摄政王(1910年)。她就答应汪精卫,她说我给你干一下子吧,你明天要死了,我没有旁的送给你。她就答应他,本来两个人不认识,就搁这么,后来汪精卫就和她到一起了。

  就说这个女人也是厉害的,真正够国民党的资格。

  她坐在我前头,我不知道汪精卫怕她不,我看着都怕。

  这个张啸林,知道这个人吗?杜月笙知道吗?当然他们是帮会的人啊。

  杜月笙跟我讲,他说你到上海谁也别怕,有我杜月笙。

  他给我三个电话号码,他说假如你这家伙满街乱跑,哪天叫人把你卡住(了)啊,你给我打电话。他说你可小心王亚樵,王亚樵并不一定要和你有仇有恨,只要谁要买,给他钱他就干。他不管谁。

  你知道那个故事么?王亚樵管杜月笙要十万块钱,敲杜月笙十万块钱。我说月笙这事儿是真的?他说是真的。我说十万块钱是你给他的?他说是我给的。我说月笙你怕他么?他说我怕他干吗?我说你不怕他你怎么给他十万块钱?唉!他说汉卿,你可真是,不是我杜月笙低头,我十万块钱算得了什么?我给他十万块钱就拉倒了,我何必跟他找什么别扭?何况我给完以后,他就听我的话了。

  我跟杜月笙是好朋友。

  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儿,我在北方负责的时候,杜月笙找到我了,求我帮点小忙。他跟我说明白了,他说我弄点鸦片烟抽,要到北方来卖,你想法给我保镖。我说我怎么给你保镖?那我不能给你保。我说要不那么办吧,你带的什么你别说,我也不管,我派车,派我自己的座车,你太太跟你来,我去接你一下就是了。你不要跟我说,你带的什么东西我不管,假如有人搜把你搜去我也不管,反正我派一个车把你接来就是了。

  我对杜月笙也是非常佩服,因为他是个人物,不能不说他是个人物。

gogo
2007-9-6 18:18:39 发表 编辑

  汤玉麟为什么跟王永江闹得不好?王永江比较好战。

  王永江不是我父亲的部下,跟我父亲过去没关系,文人之中,他属辽阳派。当时我父亲的秘书长大概是袁金铠,是辽阳派的,他推荐王永江的。

  王永江相当有名,那时他当警务处处长。我这个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在那个时候,我父亲当师长,汤玉麟是旅长。

  按汤玉麟他们的意思,警务处长应该在军人里头(选拔)出来,那忽然出来一个文人当警务处长,他就非常反对。他们不合就是从这儿起的,闹得很凶呀。

  详细的我不清楚,他们那时候常常开会,大概在会场上闹起来的。那时我还是小孩子,不太知道,反正汤反对这个事情,当时的情况不说它了。汤回去了,(一气之下)把军队也带走了,带了一团人走了。差点打起来,后来他还是回来了,回来认罪。

  汤玉麟这个人粗野得很,他外号叫“汤大虎”,糊涂的人我们叫“大虎”、“混人”,不是蛮。

  那热河就是他失守的!

  我负责东三省的时候,我最难过的事就是这一件事情,我本来打算要撤换他的,可是我不敢撤换他,为什么不敢?就是因为当时已经是“九一八”事变以后了,我怕我一动他,他就投了日本人。真没办法!

  本来,我都预备好了,我在北京预备让宋哲元当热河都统,把汤玉麟换下来,可是踌躇再三,终于没有去做。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杀了杨宇霆。

  我自个说,我大错了一件事,就是杀了杨宇霆。为什么大错呢?他怕我么?他怕我!那你看呐,他怕我调他上北京,他不敢来!他不来,他明白——他怕我干掉他、杀他。

  当年,他们都不怕我,觉得我是个年轻小孩子。待我把杨宇霆杀掉了,他们一看,好家伙,这个孩子,这么凶!

  当年,我父亲有个部下,叫孙烈臣,知道这个人吗?那个时候,我当整理处参谋长时,我们在一起吃饭。他就说,如果老帅要杀我,一定就是你要杀我、要枪决我呀!他的意思是说,去执行的人一定是我,最后是我去杀他。

  [编者注] 王永江,1872—1927年,字岷源,号铁龛,今辽宁金州人,曾任奉天省长、东北大学校长。宋哲元,1885—1940年,字明轩,山东乐陵人,国民党高级将领。

  汤玉麟失守热河以后,我当然要放掉军权,我是失败呀。

  宋子文、蒋先生和我三个人在一起说话,蒋先生看见我,说一句话,就是:现在船上有三个人,这个船上不能载三个人,总得有一个先跳下去。

  我说,要跳下去,那我先跳。蒋先生的意思是让我辞职呀,回来我就辞职了。

  谁说我不愿意辞职呀,我这个人是扔就扔掉了,当然我不辞职他也没法子,我这个人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是那么回事。

  宋子文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我跟宋子文最好。宋子文跟蒋先生不和,为什么不和呢?这话也难说,宋子文的脾气也很坏,使唤人非常刻薄。

  蒋先生对我,实在是很不错的,要不为什么蒋先生死了我有副对联吊他呢。

  蒋先生跟我讲啊,他什么话都跟我讲,他说,汉卿,我知道你好玩呀,回来你不要再玩了。第二样,他说你选择,你出去以前,国内对你都不谅解呀,你选择你愿意做哪样事情,我给你两个事情。那个时候一个叫刘黑七的土匪闹得很厉害,他说,一个(是)你去打刘黑七,一个是你去打共产党。

  那时候还没给我派职务呢,当时汪精卫的意思是,就让我当京沪卫戍司令,我自己讲良心话我愿意当京沪卫戍司令,头一样就是可以到上海玩玩什么的,不想再干别的,同时我也跟蒋先生说明白了,但是蒋先生他不答应。

  这个大概一般人不明白,东北军是我的包袱。我当时跟蒋先生说,我不想带东北军了,所以(要是)我当了京沪卫戍司令,就不能带东北军了,我想不带兵了,不干了,那是个包袱呀,这个包袱始终是我脱不掉的包袱。到最后,还是缘于这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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