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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如何打倒北极熊》 [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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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2309) 2006-11-01 14:22:49 发表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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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打倒北极熊

作者 添小饭


文案

大家都说何琢衣这个人就爱吃饱了再舒服地无病呻吟。
何琢衣说,那也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除了偶尔幸福地哼唧她还需要争取什么。
相貌秀丽,成绩拔尖,家境优渥,男朋友林赛宁又是闪光生物一只,人生怎么看怎么完美。

她指天问道:神啊,我还缺什么吗?
同寝室两个损友不屑的声音传来。
毛淘淘说:我看她还缺心眼儿。
洛可说:我看是缺脑子。
何琢衣大吼一声扑上去压死她们俩。
天边一声闷雷。
后来她想,那声雷一定是老天爷在回答她的问题:
你——缺——磨——难——

于是乎,忧患一始,便无终日……



第一章 三人行 必有第三者

1.1 由公车色狼开始的一见钟情

  空气里有了雨水的气息,哪怕是漆黑的夜里,也能感觉到天上的乌云一重重。

  我在电脑前伸伸懒腰,肚子立马抓准时机叫起来。

  寝室另两个成员毛淘淘和洛可也跟着嗷嗷叫饿。

  最后一包薯片一个小时前已经落在我肚子里。

  此时离宿舍门禁还有二十分钟。

  三人对视,唰地掏出拳头决胜负——先“赌”为快。

  一番猜拳后,我输了。

  毛淘淘得意地哼哼,要我到学校大门对面的炒货店买糖炒栗子一斤。

  这么冷的天?算了,有何难?看那二人促狭的表情,我摸出手机,一个电话,就让本姑娘的二十四孝男朋友林赛宁代劳了。

  十分钟后,赛宁的电话打了回来。

  我们从宿舍扔了吊篮下去,拉了一袋炒栗子和烤地瓜上来。

  赛宁电话里还在大口喘气,可见跑得有多急:“我回来时看到门口有位卖烤地瓜的大爷,这么冷的晚上,怪可怜,所以把他剩下的地瓜都买了,让他早点回去。”

  我站在寝室阳台上,朝着赛宁飞吻——这么冷的天,如果让我下楼送他才叫不人道。

  赛宁挥手朝我笑,即使一个五楼一个一楼,还是这么清晰地看到他雪白的牙。他转身又消失在夜色里。男生宿舍距离我们女生宿舍有好长的路,不知道能不赶得上门禁。

  “啊~好羡慕啊~”毛淘淘和洛可陪我一起在阳台上托腮。

  毛淘淘说:“这么帅这么贴心的男朋友,为什么我就没遇见啊……”

  “当时那个巴掌让你挨你肯不?”我挑眼看她。

  认识林赛宁也多亏毛淘淘这个小女人。

  半年前一天,我和毛淘淘逛街归来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不是很拥挤,毛淘淘却一个劲儿往我身边靠,用手指头捅我。我发现原来是一尖嘴猴腮的猥琐男在她身上摩擦,一脸陶醉。

  娘的,活这么大第一次碰见活的公车色狼,敢欺负老娘的朋友,不想活了?还骚扰毛淘淘不骚扰我,什么审美嘛!

  “流氓!”我二话不说,起脚就朝他下身踹过去。听这个色狼一声惨叫,那叫一个爽!可惜我拎起包打算再揍他个猪头时,这个猥琐男抓住了我的背包带,把我扯到他面前,一个重重的巴掌扇了下来。

  眼前一串金星飞过,脑袋嗡嗡作响,我一下子懵了。这是我这辈子挨的第一个耳光。

  姑奶奶跟你拼了!我正要扑上去,学泼妇打架般拉咬抓掐时,英雄救美的激动场面终于出现了。

  一个从长相到穿着到气质通通可以打95分的男生,用一个熟练的擒拿反剪,把猥琐男的猪蹄扳到了身后。那个猥琐男杀猪般惨叫了起来,直求饶。

  “等一下。”我对男生说了一声,上前反手给那色狼就一巴掌,“礼尚往来。”
那男生放开这个猥琐男。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马上变脸,捋起袖子对那男生恶狠狠发话:“老子我……”

  话音未落,那男生身后又齐刷刷站起了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猥琐男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继续放屁。

  刚才那手擒拿反剪很像我们学校军训时演练的招式,又因这几个人都高大的很,我当时猜这帮男生是我们学校体育系的。认识了后才知道赛宁他们是学校建筑系的。建筑也是个体力活么,后来赛宁这么笑着跟我说。

  “要抓他报警吗?”那男生问已经跑到我身边小声啜泣的毛淘淘。再看那猥琐男,就差给我们鞠躬下跪了。

  毛淘淘烂好人,摇了摇头。

  正好一个车站到了,车门打开的时候,那男生把猥琐男踢了下去。

  后来站起来的几个男生围了上来,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毛淘淘。我这个半吊子英雄肿着脸被无视。

  那个男生却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你真的非常厉害,很勇敢。”

  他的笑容很温暖自然,带着赞赏和诚恳,虽然并不耀眼,却像闪光弹般,让我眼前一片白茫茫亮晃晃。

  飘回宿舍的路上我脑里空空如也,连毛淘淘是不是还在身边都顾不得,只知道一件事:我要毁在这个死男生手里了……

  
1.2 恋爱是场深奥的决斗


  我原本以为这样优秀的男孩子总会有点心高气傲,又或者身边红红绿绿满抱莺莺燕燕难休,但追林赛宁竟然超乎想象的简单。我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回请了三顿,再后来我们就天天一起在学校食堂共进猪食了。

  比初见时的阳光,生活中的赛宁给我一种温暖而惆怅的感觉,眼深邃的像古井,有一种忧郁在不知不觉渗透。

  要知道好看的男生忧郁起来,那可是叫人魂飞魄散,要人命的!

  相较于我的极度狂热症,毛淘淘和洛可拼命泼冷水,让我不能让华丽的表象蒙蔽:琢衣你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所以才会这样花痴地要死要活,表面看来林赛宁确实几近完美,但没准其实他童年有心理重创实际上心理变态兮兮呢?再或者他其实过尽千帆如今只想和你玩玩?

  我一掌打飞了她们俩,但心里没谱,多方探听,结果却是一片赞美声:人品好啊,对兄弟很仗义,很有爱心,喜欢小动物,非常体贴,家境也不错,中产阶级,更重要的一点,没有女友,从前没有,今后也……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交其他人的。
然而,没女友不等于没暗恋的人。也就是这多方探听中,我知道了俞可新这个人的存在。第一次听她名字,我就在心里嘀咕开了,俞可新,和刘德华前女友的名字差一个字,不晓得人品是不是也同样不怎么样——之所有有这样的敌意,是因为赛宁的老同学说,俞可新是赛宁高中时代的初恋。

  听说那时赛宁的态度比较明朗,而这个女人就比较暧昧了,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两人一直若即若离。现在这个女生就在我们大学隔壁的H大学就读,是颗定时炸弹。

  好在又听说,此女打自上了大学,狂喜欢上她们学校的一个男生,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赛宁与她的往来也就慢慢淡了。

  我对此谢天谢地,也曾放下身段,和毛淘淘她们跑到H大偷窥,发现俞可新就一干瘪瘦小不起眼的丫头。

  洛可对她有个极精彩的形容——零部件大王,说的是五官拆开可圈可点,组合在一起,平淡无奇,比之我的美貌与智慧,真有云泥之别。我大大地放下心来。

  夜长梦多,那时我天天思量,既然相中了此人,一定要找机会赶紧把他给订了,免得再有什么俞可猩、俞可腥跳出来抢人。打上我的标签后,不让他人碰触,违者男的阉女的沉江。

  毛淘淘她们劝我,恋爱就是决斗,先说出口的就是输家,将来在两人世界就是被动的、付出更多的一方。我对赛宁一见钟情,已经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在今后的拉锯战中,千万不要被林赛宁的美色诱惑,先说出“请让我把你打包带回家吧”、“让我做你的女王吧”之类的告白。

  可惜,她们不知道,相较于我脑海里各色各样霸王硬上弓的方法,我的实际行动贫乏地可以,典型的有冲动没行动。

  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就像摸石头过河,不知道该剩几分喜欢给自己,该拿出几分矜持几分魄力。

  每次赛宁约我出去,总是他主导。赛宁说什么我都附和着呵呵傻笑,附和完了,我一回头可能就踩进阴沟,或者撞倒一排自行车——为此背地里哭了好几次,总觉得老天跟我作对,非得把我最难看的一面呈给赛宁看。

  等和赛宁约完了回宿舍,在毛淘淘她们面前,又要挺胸做出“今天林赛宁那小贼更为我拜倒一分”的神气来。

  大家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太煎熬了。体重直线下降,一口气掉了8斤,总算明白“衣袋渐宽”的滋味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赛宁却主动牵住了我的手。

  至今记得那天天空一碧如洗,分吹来微寒,路两旁梧桐金黄的叶子扑簌簌掉下来。

  赛宁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买手套。

  手套?我惊奇地问他。

  不要手套吗?他说,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一双在冬天帮你暖手的手了?

  我脸跟蒸汽熨斗似地呜呜往外冒气。我说,冬天,我的左手喜欢深情地握我的右手。

  赛宁轻轻拉过我的手,放进他的衣兜里。

  就这样吧,可以牵你在校园里走吗?他深深地看着我。

  从小到大运气都不过尔尔,买彩票只中过一次,还是5元奖金,今天却有一个从里到外都无可挑剔的我喜欢的绝种好男人向我告白!

  神哪!你对我太好了!!

  我的脑袋,因为太幸福,“轰隆”一下炸掉了~~

  喜欢我吗?喜欢我什么呢?

  赛宁回答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恭喜恭喜,运气真好,终成好事。事后毛淘淘她们的恭贺词不知怎么,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羡慕我的好运?哼哼,我毫不客气地对她们说道,这是必然必定必须以及必要的事情,那是因为本姑娘聪明伶俐高贵大方,身姿绰约天下无双,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他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和赛宁初次见面,那天在车上见过我英勇身姿的另几个男生都是他的同学。他们也不止一次地嘴碎问他,何琢衣脾气这么剽悍,你压得住么?

  那个……我承认我有时候脾气是坏了一点啦,不过人家和赛宁之间,越来越温馨融洽的相处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是不可抵挡的历史潮流!虽然有时候我会支使赛宁像今晚这样跑个小腿,但这是男朋友的职责之一吧。女生谁不喜欢这样被全身心对待的感觉呢。

  交往了大半年,甜蜜蜜,甜蜜蜜,我每天都笑得甜蜜蜜。



1.3 遭遇蓝颜男祸水


  周末我在妈妈的望穿秋水中回家了。(我家就在本市的市中心。老爸说应该让我吃点苦,所以才把我流放去住校。)

  我妈妈从少女时代开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那时有外公外婆疼爱。她嫁了我爸爸后,又被爸爸宠,平常的工作就是在家烤烤饼干,做做蛋糕,有空画几笔画,一个标准的米虫贵妇人。

  我知道老爸生意忙,根本没时间陪妈妈。妈妈电话里说她已经学会烤姜汁小饼干了,家里却没人帮着品尝,语气不知有多哀怨。

  我只好和赛宁依依惜别,回家陪她。

  一顿好吃好喝后,妈妈又给我准备了很多小点心回学校。

  对妈妈的手艺,我从来不吝赞美之辞,味道真的很好,老爸没吃到真是可惜了!
送我到门口,妈妈眨巴眨巴着眼睛问我什么时候再回家。

  看她那张还带着少女般委屈表情的精致的脸,我心一软:“妈咪,要是平时真的很无聊,我下次回来教你上网好不好。”

  “好啊好啊!”她高兴地说,又问要不要她用车送我回学校。

  “不要。老爸知道又会说你太溺爱我的!我打的就好。”

  妈妈的Mini Cooper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车,但开到学校去还是太招摇了。赛宁说过,他喜欢朴素的女生。

  “打车太危险了!不久前才有女学生被出租车司机杀了的新闻哦……” 想到这事,她脸一下子变了,“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回去!”

  “乘公交可以了吧……”

  “不行!”妈妈反应更强烈,絮絮叨叨,“你怎么可以坐公交!车上那么多人,有些人很多天不洗澡的,跟他们挤在一起很臭很难受的!还有我跟你说哦,车上色狼也多,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色狼算什么,其实我都揍跑过一个呢。

  虽然妈妈一直都生活于温室,但总是要以最险恶的情况来推测加注在女儿身上的危险。

  我听得又好气又感动,好说歹说把她劝了回去。

  我转身跑到了离家最近的公交车站。

  呵呵,我就喜欢公交上的人多呢。根据我长期的观察,那班回校的公交上,看到帅哥的几率非常的大。如果打车,艳遇最多是跟出租车师傅啦!


  真失望,今晚的公交车上就稀稀拉拉几个人,还都大妈大婶居多。

  再后来,车上只剩下我跟一个至今没见过脸的男生了。

  打从我上车,他就坐在车上一个角落靠着椅背呼呼大睡,勾引得我也一个瞌睡接着一个瞌睡。

  等快到学校了那个站台时,一直睡着的男生突然直起腰,伸了一个懒腰,接着做了一件叫我大跌眼镜的事情——他竟然站了起来,拉住车子的横杆扶手,做起引体向上来!

  哈哈,这是初中男生才会做的热血傻事吧,虽然看身材他挺高腿也老长。

  莫不是这一路上,他其实老早就偷看过本姑娘,现在想在我面前表演。

  见他在那横杆上上下扑腾,我忍不住笑了,不知怎的,心里揶揄他的话脱口而出:“这位兄台,要自杀的话,记得把脑袋伸进拉环里面。”

  他转头看过来,陌生人突然来这么一句话任谁都会奇怪的。

  比起他脸上一咪咪的惊奇表情,我内心那叫一个惊诧惊愕惊涛拍岸!

  眉目如画!

  这是在我脑海里闪烁的第一个词。

  天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生!甩了那些在电视上蹦达的偶像明星不知道多少条街!

  他的眼神像钩子把我的注意力牢牢勾住了:天真无辜又冷漠,不含一点杂质,却也没有温度。他不该用“帅哥”一类的词来形容概括,更应该用“美少年”、“美男子”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种介于中性的长相,有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但又不显得脂粉气,真应了那句“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这男生没有说话,又坐了回去。

  我却安稳不下来了,盯着他的后脑勺,开始发挥我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我和这位美少年相遇千百年前的英国吸血鬼城堡,相知相惜在隋唐的刀光剑影里,牵手漫步在幕府时代一棵棵樱花树下……

  等他化身成西门吹雪,和我那扮成楚留香的赛宁为我而决斗时,机械的报站女声提醒我到站了。

  这男生竟然同个目的地,他背上一个摄影包下了车。

  我也赶紧跳下车。

  如此极品男,让我一时忘记了“公车帅锅,下车即忘”的原则,情不自禁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发现他竟然进了我们大学隔壁的H大学大门。

  他是H大学的学生?


  兴冲冲回寝室,我大声跟毛淘淘他们炫耀今天有一段极其精彩艳遇。

  洛可明显没兴趣:“得了吧,你个有夫之妇。你这个爱看帅哥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呀。”

  我辩解:“爱看帅哥哪里是毛病,连精神出轨都不算,人家对赛宁是一心一意哦。”

  毛淘淘站在我这边:“爱看帅哥是优点诶,能让人发现美赞美美,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让你学习生活工作有动力,充分为社会主义社会建设做贡献……说吧,今天到底什么艳遇。”

  我于是添油加醋,大大渲染了一通,砸吧着嘴巴感慨:“那长相,搁古代就一男祸水~~就像……就像男生版的小龙女!”

  听我说到这个男生可能是H大的学生时,毛淘淘一拍掌,说:“啊……我心里有点数了……极有可能时H大传播学院新闻系的李轩然。”


1.4 像偶像剧一样反派


  毛淘淘上网搜索了一个网站,点开问我:“是不是这个人?”

  页面上有一张看起来像偷拍的照片,但情境光影抓的非常好:我今天所见的男生正低头摆弄相机,一脸恬静。

  “就是他。”我乍舌头,这网站的风格怎么看都像是fans给自己偶像做的那种。

  “这是他的拥护者给他做的个人主页,厉害吧。”

  “哇噻,这么红的家伙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毛淘淘翘起脚来抖抖:“你怎么可能没听过呢,我们和他同年入学的,当时他在H大好轰动的,连我们学校都被波及到了。”

  这么一说,我隐隐有点印象了。

  大一报到时,做迎新工作的学姐们便是边给我办手续,边讨论说,隔壁大学来了个非常漂亮的男生,说全校都轰动了。

  那时这个消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H大跟我们小学校不一样,专业齐全学院多的很,基本上很难诞辰全校性的风云人物。连我高中时代优秀地死去活来地学生会主席考上H大后,也仅仅是他们理学院的女生的梦中情人,出了本学院就没什么女生哈他了。

  曾有一个认识的H大的学姐在QQ上跟我感叹:古有美男卫阶被建康城的粉丝活活看死,今有新进学弟被全校女色狼围追堵截。

  那个学姐还八卦说,有好些女生为了这个男生,而跑去旁听新闻系的课,导致课堂秩序一塌糊涂,闹得很不愉快。这个男生只好低调低调再低调,深居简出,除了专业课,能翘的课都翘了。

  据说,此人的护卫队花痴背地里喜欢喊这个男生北极熊、北北、熊熊。一是听起来很可爱,方便花痴,二来为了说明此人走的是冷酷邪狞加鬼畜的冰山美人路线,据说他释放的冷气能叫周围环境冻成冰。
我也曾专门为此人跑了两趟H大,可惜都没能一睹芳容,所以好奇心也逐渐淡了,再后来就忘了。

  “新闻系,李轩然。”我反复念叨着毛淘淘给的资料,总觉得对此人的印象不止刚刚想起的那一点。

  心里好像某处有只小跳蚤在跳,却无法一把抓住它。

  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一夜睡不安稳。

  清晨睁开眼的时候,记忆中某块失踪的拼图突然自动归位。

  “啊!”我大叫着坐了起来。

  毛淘淘和洛可拍着床板异口同声骂道:“吵死了!”

  我坐在床上支着下巴暗想,俞可新不就是H大新闻系的吗?我曾听赛宁说过一次,俞可新喜欢的男生,就叫李什么然。

  竟然喜欢上一个万人迷,情路艰辛,我不能不同情你呀,俞可新。


  既然如此,我便到处收集俞可新和李轩然的八卦,发现俞可新不负我望。李轩然对女生从来都是冷酷到底,对于花痴他的女生有石佛的功力。俞可新是少数能跟他正常说话的女生。

  在毛淘淘指点给我看的李轩然个人主页上,我还发现李轩然的护卫队因为撞见俞可新和李轩然在草坪独处而大骂俞可新不要脸的帖子。

  祈祷情敌情梦成真,听起来有点虚伪,但我确实和希望俞可新跟那个什么李轩然快点凑成堆,这样我才能放下心中最后一丝对她介怀。


  事态的急转直下却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那天我探听到了一家小吃店,正和赛宁在店里吃饭,一个女生气急败坏打电话给赛宁,音量大得我都听得到:“如果你还知道关心老同学就快点过来!”

  “可新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了!”


  俞可新的脸跟她脚上的绷带一样惨白。听那个给赛宁打电话的女生,也就是俞可新室友高晓琳说,俞可新是被李轩然的拥护者从楼梯上推下来的。

  当时那些拥护者把俞可新堵住了,带到了他们传播学院的大楼的天台上。她们要说的话我猜也猜的出,不外乎什么狐狸精啦,离某某远些啦——偶像剧的反角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台词。

  听高晓琳说,这些女生找俞可新的麻烦已经好几次了,这次没想到吵起来了还互相拉扯,然后不知道谁下的手,俞可新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右脚脚趾骨裂,起码要休养半个月。

  据说现在舆论对俞可新的同情一面倒。但可气的是,平常与俞可新关系还可以的李轩然事后竟然不闻不问。

  “谁推我下来的,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俞可新眼里闪动着水光,抓着衣角的手也在抖,“可是他,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

  高晓琳立刻接过话茬,连珠炮一样开始批判那个李轩然。

  真的是太过分!听着听着,连我都忍不住给俞可新抱不平了。

  竟然有这么冷酷的人,事情因他而起却完全不在乎别人受的伤,看来李轩然野就长了那么张好皮相,心肠让野狗吃掉了!

  回来的路上,赛宁一脸阴霾。

  我轻执起他的手,问:“你不会想做傻事吧?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帮不得忙的。”

  “我知道。”赛宁反握住我的手。

  可他跟我说谎了。

  第二天再见赛宁时他的脸上挂着伤。这样的结果我猜得到。俞可新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即使没能在一起,站在朋友的立场他也会这样做。

  “傻事已经做了,那我起码要知道过程吧!”我拿毛巾给他冷敷,气鼓鼓地使劲按在他伤口上。

  “啊啊啊!”赛宁龇牙咧嘴,“我本来不想动手的,结果那个小子就是不同意跟我去看可新,还说他不会让可新觉得他们有机会的。我说可新是因为他受伤,结果他说女人就是麻烦!”

  我大怒:“太嚣张了!”

  “我气急了就动手了。他傻站着挨了我两拳。我想再抓他的时候,他就一拳殴了过来……可恶,人长得那么娘娘腔,力气竟然这么大。”

  “听你这么一说,连我都想上去扁了。”

  “别看我有伤,这一架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干得好!”到最后,我竟夸奖起赛宁来。


1.5 免费出借男友


  俞可新很快知道了赛宁为她打抱不平的事情。依照我对恋爱中的女人的理解,她很可能会怪赛宁多事。

  我们乖乖地拎了一堆水果再去看望她。

  气氛依然是沉闷的。俞可新坐在床上,眼神飘忽了一阵,转头对我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琢衣介意不介意……能不能把赛宁借我几天?”

  一听这想法,我额头的筋激动地都快爆出来了!

  介意!非常介意!百分之百介意!

  听俞可新的意思,她似乎希望借赛宁来试探下李轩然的心意。

  看清楚点吧!你受伤了人家都不闻不问,竟然希望能用一个男生逼出他的心意来,怎么可能呢!

  我原想这样吼她,谁知那个高晓琳抢先说好啊好啊。再看高晓琳看我的眼神,仿佛在控诉我,俞可新都这么可怜了我还不帮一把。

  赛宁也同意,他说俞可新受伤后走路非常麻烦,需要自行车载着去上课。他一个男生要负责起接送可新的任务来。

  我只好郁闷地对俞可新说,你尽管用他吧,只要不弄坏了就好。

  世上还有我这样大度的女生吗?

  回寝室一说租借赛宁的事,洛可她们摇头:你这人,没那个心眼就不要自己当自己是菩萨,小心变成泥菩萨,被人一脚踢下江!


  俞可新坐在赛宁自行车后座的画面比我预想的还要刺眼。

  我摸着胸口,安慰自己说,这是学雷锋做好事,纯洁的革命友谊,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

  可是赛宁接送了俞可新一个多星期都没撞见李轩然。李轩然这个王八蛋连本系的专业课都没出席。难道是怕被人谴责所以躲起来了?

  赛宁说姓李的那个龟孙躲不了多久,因为他们系的老师都放话叫李轩然赶紧回来上课,不然别怪期末考试当掉他。


  “这么多天了,就算没见到你和俞可新在一起,他也应该听说了。到现在还没行动,肯定真的对俞可新不在意。这事就算了吧!”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对赛宁控诉道。最近,我们俩个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晚自习的机会都不多,气死人了。
赛宁现在除了早晚接送俞可新,连吃饭都在一起。

  一个正是心灵空虚,一个或许余情未了。

  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对俞可新旧情复燃。

  赛宁转着笔,说道:“就算不吊那个李轩然出来,我也要再帮一下可新。可新她行动真的很不方便,连走路都要人扶着。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她本来打算午饭晚饭都留在教室解决。”

  “那不好吗?叫她室友给她带盒饭,你早晚接她一下就好了。食堂人多,她脚不好,被人再撞了怎么办?”我撒娇。

  “他们教室大多没空调,她一个人坐着太冷了。”

  “就你体贴!我一起吃饭的人也没有,你干嘛不关心一下。成天都泡在H大,当我透明的?”我的小脾气忍不住冒出来。

  话一出口,看赛宁那为难的表情,我就后悔了。毛淘淘他们说过,表现适当的大度是一个优秀女友该做的事情:“好了啦,等她脚好了你要把陪我的时间加倍。”

  “好~”赛宁笑了,眼中宠溺一览无遗。

  即使这样,我还是放心不下。


  第二天中午,偷偷摸去H大。等下如果让我在食堂看到赛宁跟俞可新用勺子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侬,一定砍死赛宁,然后剖腹。

  没想刚进H大的校门就听得前面有骚动。

  跑前一看,哇噻,三个主角都到齐了!

  赛宁正扶着连头都不敢抬的俞可新跟李轩然对峙,自行车已经倒在一边了,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说他们对峙其实也不太确切,因为李轩然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了。那一眼跟看食堂大娘的眼神根本没什么区别。

  身边有男生感慨:“哦也,第一次亲眼目睹三角纠纷啊。”

  另有两个花痴女唧唧喳喳:“李轩然是不错啦,可刚才跟俞可新在一起的男生感觉也很棒啊。”

  “难道是俞可新的新欢,带来跟李轩然示威的?哇,她的运气真好……”

  屁啦!再淑女的我都忍不住要骂脏口了!那是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可恶,都是俞可新那个女人借几天赛宁什么的干的好事。

  她的脚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霸占着赛宁不放。

  众口铄金,等下赛宁跳黄河都划不清跟此人的关系了。

  不行!我要主动出击,把这件事情早点收拾得顺溜溜!




2.1围追堵截求全胜


  想堵李轩然,谈何容易。

  我在男生寝室楼下蹲点三天就没见到过他的影子。

  难道此人吃喝拉撒通通在寝室完成?自我囚禁的苦行僧。难怪他的护卫队平常也都找不到人。

  毛淘淘和洛可说,我已经被强大的怨灵附身,每无功而返一次,脸上狰狞表情就增一分。

  下个礼拜还要不要再去堵他呢?拎着回家的物件,我在校园里边走边伤脑筋。
已经学会了上网的妈妈,如今对网络世界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打牌、聊天那种小儿科已经完全不在话下。这不,这周末她早早就催着我快点回家教她玩网游。

  也不知道将来那些妄图泡mm的男生,知道跟他们组队的那个名字千娇百媚、说话语气天真娇嗲的mm背后,是一个四十出头风韵尤存的中年妇女,将是什么感受。

  来到学校门口,伸手打了一辆车。

  路过学校路边公交站台的时候,偶然一瞥,我大惊,李轩然竟然就站在站台上!照样背着我第一天见到他时的大包摄影工具。

  我赶紧朝师傅扔了钱:“师傅!停车!”

  车子在路边还没停稳,我打开门急冲冲跳下来,因为惯性还踉跄了好几下。

  顾不得姿态难看,我拎着裙子气喘吁吁地往回赶——李轩然的身影已经没入新到站的一辆公交上了。

  一大帮子的人连推带搡,我好不容易最后一个挤了上来。

  汽油味、汗味、香水味,在狭小的空间和这么多的人呼吸着混合了各种味道的空气,难受地嗓子都痒了。

  车上人奇多,根本走动不了,我只好斜着眼偷偷打量站在车尾的李轩然。

  从上车到下车的四十多分钟里,李轩然就像个面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只是定定地看着窗外。

  李轩然下车的地方非常郊外,各种违章建筑林立,脏兮兮的塑料袋漫天飞,地上随处可见垃圾。一个小姑娘从我面前走过,边走边吐她啃的甘蔗渣。路边隔三差五就能见到从前只闻其名未能一见的“粉红色的洗头房”。

  这样的环境他要干什么。我贼头贼脑跟着他。

  李轩然肯定意识到有人在跟踪,甩开步子越走越快。

  眼见四周愈加荒凉,跟李轩然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慌乱起来,冲着前面的背影大吼:“李轩然!你给我等一下!”

  李轩然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但看我的眼神跟看一块叉烧差不多,连who are you都懒得问一句。

  “走那么快……臭美自己腿长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我一路小跑到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我是俞可新的……朋友……”

  没看错的话,当我提到“俞可新”三字,李轩然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嫌恶。

  立刻改口:“啊……不是不是……不算朋友,但我确实是……为她来的……”

  “没兴趣。”他硬邦邦丢下三个字,继续跨大步走了。

  “你等下等下啊。”

  我灰头土脸追在他后面,心中愤怒,还从来没一个男生会这么不留情面地对我。
迎面走来一群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人,邋邋遢遢,看起来是民工中的渣滓。

  这群人老大远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我看,表情说不出的猥亵,擦肩而过时其中几个还朝我怪叫:“嫩姑娘,要哥哥陪不?”

  我气血上涌,忍不住脏话出口:“回家干你娘!”

  他们有些诧异咆哮的气势,都闭嘴走开了。

  对人渣你强他就弱,我气鼓鼓再回头,却发现李轩然站五米远的地方等我。

  “你有胆。我听说附近一带可是常出事的……”

  他语气淡淡地说完,第一次朝我一笑了。笑意并未到达他眼里,或许应该称为略微地挑嘴角,配合没有温度的话语,有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就像一只冰冷潮湿的手抚上了我的后颈,一瞬间从前听说过的郊区大学城强奸案碎尸案传闻一下子涌进了我大脑,牙齿不禁咯咯地打了两颤。

  我上前夺过李轩然的三角架,抱在自己怀里。

  “干嘛?”不耐烦的语气。

  “帮你提罗,有问题?”我才不会对他说,如果手里有个武器我会比较安心,而且他的东西在我手上,我也可以名正言顺跟着他,一个人落单太可怕了!

  “咳咳,先自我介绍下……”我终于能用上准备好的开场白了。



2.2 从谈判者到小跟班的莫名演变


  我百折不挠:“本姑娘姓何名琢衣,雕琢的琢,衣服……”

  “你到底想干嘛?”

  “这几天跟俞可新在一起的还有上次那个打你的男生……”

  “俞可新和谁在一起跟我没关系。”李轩然又想走。

  “可是跟我有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跑上前拦住他,气势十足,“那个男生是我男朋友!!”

  可惜李轩然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侧身闪过。

  “我告诉你,你对俞可新这种无为而治的态度……自以为很潇洒……实际上最拖泥带水了!!造成了一大帮受害者有你知道么……”

  李轩然的速度有点减下来了,我才能跟得上他。脚下的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黄泥路,风一吹漫卷黄沙,害我满口都是砂砾。

  我边大口喘气边长篇控诉,:“俞可新只是借他来试探你的……大帅哥万人迷……香蕉你个芭拉……这是我此生最重大的嘱托……你要是对俞可新真有那么点意思……就做做善事收了她行不行……要是没有,也不要死吊着她,当面跟她说清楚……给她一快刀,砍她个鲜血直飙……现在到处都传你们搞三角恋……我……我……你们再给我这么黏黏乎乎……等下哪天没准……就有有版本说……你跟我男朋友是一对……”

  吐出最后一个字,我腰都已经直不起来了。

  “讲完了?哪里凉快坐哪里去。”

  举目四下看着,不知不觉,我竟然跟着李轩然来到一个工地中了。不远处几个建筑工人正奇怪地打量着我们。

  走了这么多路,累死了。我顾不得形象把手里提的包扔在地上,坐了上去。

  李轩然上前掏出烟来分发,很快就跟那些人搭上话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那几个建筑工人像是给他指出了能活动的范围。李轩然拎着两个安全帽回来,丢了一个在我怀里:“戴好了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过去干嘛?”

  李轩然的口气理所当然:“给我拎东西。”

  我来不是当使唤丫头的!

  当下扭头不理他:“对不起,本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你找其他人。”

  “好啊,随你。不过顺便提醒你,这地方这么大,谁偷偷进来弄走个人也不会被发现的。”

  算你狠。

  我站起来把安全帽戴上了。这种帽子我第一次戴,笨重地要死,后脑勺有一大块地方隆起不伏贴。李轩然竟然一巴掌拍在了我帽子上,害我一瞬间觉得大脑里的固体都被震成了豆浆一样的晃荡荡。

  就这样,一个上午我身上满当当地挂着李轩然的摄影包三角架还有自己的包,跟在李轩然的屁股后面团团转。

  不可否认的,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让我心底一种无可名状的苦。

  即使是大冬天,建筑工人穿得都非常单薄,有人在搬运石子、黄沙、水泥,不断地给搅拌机喂料,有人在打桩浇灌混凝土,还有一些满脸泥污的妇女在搬砖头。

  冷眼旁观李轩然,虽然此人长得细皮嫩肉,但跟这种粗砾质朴,满是阳刚之气的环境倒不冲突。他通过冷竣的镜头看他们。即使表情还是一脸的漠然,但眼神透过镜头却已然热烈了起来。

  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拍摄的样子确实抓人眼球,难怪别人都说专心工作时的男人最吸引人,喜欢他的那些女生是不是也看过他这样子呢?

  正这么想着,李轩然忽向我一瞥。我身子一抖僵在那里——刚刚竟然看李轩然又看呆掉了。

  就算对方是美男不能这么没节气~~也太可耻太没用了~~~

  死命敲自己的头,安全帽咣咣作响。

  等我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工地工人也收工吃午饭了。

  转过在建的大楼,有一排临时搭建的棚,飘出一阵阵汗臭加霉味。

  做饭用的临时锅灶和煤气就放在大棚口。一位大婶从锅里盛出糊得都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食物给大家,配菜是连油腥子都没的咸菜。

  原以为拍摄就此结束了,谁知道李轩然不仅没放下相机来,还跟这帮子人磕起家常来,主动问那些建筑工人从哪里来,工资多少,老家还有哪些人等等问题。我坐在旁边暗暗吃惊。一向给人沉默寡言形象的他,跟这帮人打起交道来,说话行事竟然这么顺溜。

  那些大叔边胡噜呼噜地吃饭边跟他说笑,看起来都很淳朴,不过偶尔大声地擤鼻涕甩在地上实在令人无话可说。我见状只好躲得远远的。

  大棚边上有堆积如山的黄沙和各种大小的石子,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嬉戏玩闹。
一个皮肤黑得像在煤炭堆里打滚过的小姑娘正在堆沙子玩。

  多久没玩过了呢?我一时童心大起,也在黄沙堆前蹲了下来。

  “姐姐你堆什么?”那个黑皮“小非洲”问。

  我得意地笑:“三峡大坝。”

  喀嚓。

  轻微的声音却听在耳朵里了。

  我对那个没经过我同意就乱拍照的李轩然竖起沾满沙的手指:“拍什么拍!侵犯我肖像权!”

  倒是那个小姑娘笑着缠上去,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们寄照片。

  一只矮胖胖的土狗跑过来,对着我的三峡大坝不屑地嗅了嗅,抬起右脚——开闸放水!

  豆腐渣工作在洪水冲击下,即刻崩溃,引得小孩子一片笑声。


2.3 那一个嗝的疯情


  斑驳的墙上被烟火熏黑了一大片,有些地方的石灰已大块脱落。细看墙壁的白色中还有点点黑斑——那是被拍死的蚊子粘在墙上。

  站在玻璃碎裂了一块洞,正呼呼往里面灌风的小店门口,我开始反省为什么我今天会莫名其妙跟李轩然跑到一个工地去,莫名其妙成任他使唤给他拎包,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跟他到一家稀烂稀烂的小饭馆吃午饭。

  “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要挑三拣四。”同来的家伙显然不耐烦了,随便拖了条凳子坐下。

  我再看那桌椅,上面积攒了很久的油污正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凳子则是八百年没见的条凳。我担心自己这一屁股坐下,会不会让油污粘住了屁股。

  肚子再度无力地发出抗议。四周茫茫又不见有其他可以填肚子的地方。

  算了,管它呢!今天老娘脸上粉扑扑的,身上积的灰抖下来足有两斤重,衣服上裙子上的褶皱处都是灰黑灰黑的,权当这套衣服报销了吧。

  我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一屁股坐下。

  等下要是食物中毒了,就叫老爸打辆直升机来急救,我就不信吃得死人。

  “老板,一笼小笼一碗雪菜肉丝面。”李轩然喊道,又转头向我,“你自己点,自己付钱。”

  我终于忍不住拍桌子,桌缝里积了几年的灰尘颗粒都因为内力跳出来了。我指着他鼻子骂:“你这算什么态度?”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请你?”

  我本来就没打算吃他的,被他这样以小人之心猜测,更是难堪地下不了台。

  眼泪不可遏制就要掉下来,我不想再看到此人的死脸,拖了条凳子换了张桌子坐好:“老板娘,一份小笼一份煎饺一碗馄饨。”


  这家残破小店的煎饺和小笼的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味美多汁。只是馄饨的热气一熏,我的眼泪和鼻涕齐下。

  饿了一个上午,现在哪里管这么多,我边抽噎边大嚼边擤鼻子。

  “呃……”一声嘹亮的异响。

  天哪,我竟然打嗝了!!

  如果现在地上有缝,我一定钻下去;如果没有缝,那我也要凿出一条钻下去!!
  不用转头我也想象地到背后的家伙现在是以怎样看好戏地眼光看我的。

  心越急越停不下。

  “呃……呃……”

  即使拼命堵了嘴,那些嗝个个清脆欲滴。

  “哈哈,老板娘,给她杯凉水。”李轩然的声音明显有了笑意。

  笑!还笑!再笑我咒将来你生的儿子没屁眼!

  心中恶毒咒骂,嘴上又是一个响到惊人的嗝。

  老板娘把水端到我面前:“和好啦?你们年轻人要少呕气。”

  “我跟他(她)没关系!!”

  此话倒是异口同声一模一样,除了我在话尾加个绵长的嗝。

  “你们两个都生得这样好,这么般配的年轻人我第一次见呢。”老板娘一副自认为过来人的表情看我,“后生儿要多让着姑娘点,怎么能这么气她呢。漂亮的小姑娘有点脾气应该的。”

  李轩然没了声响,估计是懒得解释。我虽然很想大声划清跟他的界限,但鉴于一开口就打嗝,只好忍了。

  凉水、闭气、拿筷子压上腭,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等走出小店的时候,我的嗝还是照旧。

  真是不幸到家丢脸无比的一天。来找李轩然是我犯的最不可饶恕的错。

  人必自贱然后人贱之。

  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打嗝,悲哀地想。

  “哇!”

  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在我耳边炸响。

  正在神游太虚的我吓得一个哆嗦。

  惊魂未定的我回头却看到李轩然那张陡然放大的脸。

  “干嘛!”厉声质问。

  他又是那种淡漠无所谓的表情,什么也不说,走到公交站的另一头站着。

  我抚着还在砰砰乱跳的心脏,这才发现一吓之下嗝已经停了。

  回城坐了同一班车。

  空荡荡的车厢,他坐车尾,我选车头。

  两人再也没交集。

  傍晚回到家。

  打开门我就躺倒在玄关的地板上打滚撒娇。

  “妈咪,我回来了,累死了累死了~~”

  然而,叫唤了半天,我妈妈却没有向往常一样跑出来喊宝贝想死你了。

  不在家?我泄气地走进去,听到书房有声响。

  “妈咪,大白天拉着窗帘干嘛。”我走到她身边,拍了她。

  妈妈把耳脉取了下来:“呀,你个孩子吓死我了!”

  整个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亮,光照在她的脸上,很鬼魅的颜色。

  等适应了房间的光线后,我惊奇地发现几日不见,妈妈也买了摄像头,正和网游视频聊天!

  “妈咪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等下说等下说,他们在等我。”

  “那,我肚子很饿,有没有什么小点心啊?”

  “没来得及做,你自己出去买吧。”

  妈妈塞了把钱给我,把我往门外推。

  我恶狠狠地跺脚,走了。

  今天运交华盖,在外被人欺,回家没娘爱!



2.4 俞可新的狮子咆哮弹


  手机在大清早清早疯狂地吱吱叫起来。

  睁开眼,看墙上闹钟,嗯,其实也算不得大清早了,不过本人的睡眠是很宝贵的。

  伸手抓过手机,瞄了一眼,陌生的号码。

  如果是谁的恶作剧,他死定了。

  “何琢衣!!”

  俞可新尖利的叫声像一根箭洞穿了我的耳膜。

  “你卑鄙!!我和你什么仇!!为什么要害我!!你胡说了什么你胡说了什么你说你说啊!!”

  脑袋里一片空白,我一下子懵了,吐不出一个字来。

  俞可新喘息着发出悲鸣一样的尖叫。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字字蹦于齿缝。

  “无耻!不要脸的贱人!臭婊子!你不得好死!……”

  渐渐地漫骂声低下去,变成了嚎啕大哭,再然后又压抑成了自喉咙深处溢出的细细的啜泣。

  直到俞可新挂了,或者她身边的人帮她挂了电话,我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看着自己拿手机的手在不自觉的发抖,心底的恐慌像涨潮的海水,慢慢浮上来。

  有惊涛骇浪要来了,因为我昨天冒失的、蠢到家的行为。

  这里空气里弥漫咖啡浓郁的香气,现场有颇富情趣的小提琴演奏,又隔着一条流光异彩的长廊,本该给约会的情侣制造十足的气氛,但现在,我和赛宁之间回旋的,只有一个低气团。

  赛宁双手胸前交叉,虽然措辞不是很激烈,但隐含的怒气我感受的到:“……总之姓李的小子可新不要再缠他了,而且肯定还说了一堆不好听的话,可新还是护着他,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我把头垂地老低老低,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爬到桌子底下。

  李轩然那个混蛋出口伤人、打击人的本事,我才接触了那么一回就深刻领悟过了。

  “那个小子还说,不要再借别人的男朋友做戏了,看多了让人烦,有个傻大姐都跑到他面前抗议了!!”赛宁俯身过来,我看到他眼睛里有火星在跳,加根柴就能熊熊燃烧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做其他事情就没见你这么积极过!!以后想问题多用脑子想,不要用骨头想!”

  我的眼圈骤然红了:“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可是,俞可新已经骂过我了呀……还有,那个李轩然本来就对俞可新没意思,被拒绝本来就是……”

  “你还有理了!”

  赛宁一敲桌子,我缩了缩。第一颗眼泪啪地摔到了桌面上,紧接着第二颗落在我手背上,烫伤五脏六腑。

  他递来纸巾:“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凶你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失恋的人最大,你去跟可新道个歉好不好?”

  “我……”我抬头看见赛宁温柔期待的眼神,只好不停地抽气,把“没错”两个字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赛宁告诉我,俞可新接到李轩然的电话后脸都哭糊了,一直缩在寝室床上。醒的时候就低低地啜泣,睡着的时候就哭着喊梦话。那个和俞可新同寝室的高晓琳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赛宁当天就领着我去了俞可新的宿舍。

  因为女生宿舍男生止步,赛宁被拦在了楼下,我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上去了。

  敲开俞可新宿舍的门,我立刻受到了高晓琳投射过来凌厉眼神,如果眼神是飞刀,那么我现在已经被扎成筛子。

  蹑手蹑脚走到俞可新床前,我艰涩地开口:“可新,我……”

  “滚!”像一座突然喷发的火山,俞可新突然掀开被子向我咆哮。

  “我来道歉……”

  她抓起枕边闹钟扔来:“你走!不要你猫哭耗子!”

  我急忙闪避。高晓琳把推出门去:“快走快走,你气她还不够吗?”

  黯然地下楼,对着赛宁摇了摇头。

  “平常一个多明慧通透、脾气温和的女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有责任的……”

  我只有再次道歉:“对不起。明天我再来一次。”

  虽然只这么短短见俞可新一面,可足够我看到她那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
将心比心,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跟赛宁分手了,我也绝对会难过成这个样子的。
  
即使我仍觉得这全怪那个李轩然,但是,如果我不跟她道歉一声的话,我心里不安。

  向俞可新道歉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发手机短信过去,一点回音也无。

  去了她寝室两次,再吃两个闭门羹。

  这天晚上熄灯前,我给俞可新的电话再度被挂掉的时候,毛淘淘刷着牙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吐着满口的泡泡说:“那人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不要再管她啦!”

  洛可接口:“对啊,你当初不是给她骂过了吗。,老早就扯平了。”

  这段时间,三番五次的道歉被拒,我的脸都有点挂不住了。要不是看在她是赛宁最看中的老同学的份上,我老早甩手走人了。

  因为洛可的话,我重新又想起了那天早上俞可新的辱骂电话,心底不禁有点寒。
贱人、婊子、不要脸……难道所有文静女生发起疯来都这么骇人这么可怕的吗?


2.5 色诱而来的电话号码


  一个人心情郁卒与否,消化系统最知道。郁闷了两天,肠胃也跟着闹起罢工来。

  我在卫生间蹲了老半天,腿都麻到冷了。

  毛淘淘在外急躁地敲门:“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洛可的声音飘过来:“淘淘,理解一下,美女也是会便秘的呀……”

  气死我了!

  手机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我掏出一看,那来电者的名字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掉马桶了——俞可新。

  上次接过她的电话我就储存了她的号码。

  今天又有什么等着我?我心一横,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喂,何琢衣吗?我俞可新。”谢天谢地她总算没有又开口大骂。

  “可新你好……”姿态放低,决心马屁到底。

  接下来俞可新说出的话大出我的意料:“不好意思,前两天我的脾气太差了……我已经想通了……不该迁怒你的,你来看我我还把你骂回去,对不起……”居然是来道歉的?相比较下我好像太小气了……

  “哪里……”我嗫嗫,“应该是我道歉,我做事太没脑子太鲁莽了,对不起……”
  “这事就这么过去可以吗?”

  “当然当然,”我对着电话拼命点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Luky!解决了!放下手机,我兴奋地握拳!

  毛淘淘那个催命鬼又来敲门:“和谁通话呢,林赛宁?在厕所说情话你不觉得太煞风景了吗?”

  “别吵,就出来了!”我一伸腿,惨叫脱口而出,“麻了麻了麻了麻了麻了麻了……”


  赛宁一脸包容地笑着看我手舞足蹈:“总之,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是可新让步了才对吧。”他说,“你呀,真该跟她学学。”

  “哦……”我低头继续吃饭。

  仔细想想,打自俞可新摔了腿以来,我和赛宁很少这样平静地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平常最讨厌学校嘈杂又有特殊气味的食堂,现在却觉得只要跟赛宁面对面吃饭都是值得铭记的幸福记忆。

  “晚上我和可新约了一起晚自修。我和高晓琳这几天打算轮流陪她。”

  “啊?”筷子刚夹起的骨头掉进了免费汤里。

  “心里受伤哪能这么快就恢复呢。高晓琳说她现在人前强颜欢笑,每晚偷偷的哭……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她这样恍恍忽忽的状态肯定会被当的。”

  “难道她没其他朋友陪吗?她寝室其他人呢?”

  “也只有高晓琳跟她比较好。”

  为什么?连我这种坏脾气的家伙都有一帮会替我出头的朋友呢。

  赛宁接收到了我眼中的疑问:“H大竞争太激烈,各人自扫门前雪,可新又是个比较内向的人……”

  不愧是重点大学啊,没上社会就开始互相倾轧了!

  我眼巴巴地看赛宁:“带上我一起自修。”

  赛宁的手掌摸上了我的头:“你说可能吗?”那可恶的笑就在逗宠物。

  虽然和俞可新和解了,但我们两个之间的心结大概永远存在了,注定一辈子相看两厌。

  我低头,用手支着额头,心底哗啦啦淌泪。

  人家不都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快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这两人现在的情况比当初还危机。赛宁装俞可新的男朋友他们需要腻一起,现在为了安慰失恋的人他们两个又必须时常在一起!对此我还不能反对,否则相比较俞可新的大度我就是背后捅人刀、小肚鸡肠、爱猜忌、小气、阴……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砸完左脚砸右脚!砸完右脚砸左脚!砸完下肢砸上肢!

  额滴神啊……额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蠢我真的蠢我真的真的很蠢……

  不,全是姓李的那个混蛋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


  下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一个人的晚饭没有一点胃口。

  心不在焉地到处乱逛,回过神已经在H大了。和H大比邻这么久,它的校园我还没仔细地看过呢。

  不愧是百年老校。校园路两旁梧桐参天着,即使掉光了叶子,也是伟岸非常。青砖老房一向是我的最爱,凛冽的寒风里,排排老房像个武当老者安然地打坐着。外墙的爬山虎早已枯去,但留下的痕迹能让你轻易想象得到,它们在属于自己的繁茂季节里是怎样的舒展招摇过。

  我信步走着,心情逐渐舒朗起来。

  路边一个宣传窗,眼角余光不经意一扫,赫然的发现这是H大新闻系本学期的摄影展。

  说明指出这展出的所有照片都学生自己拍摄冲洗的。不愧是科班的,都很厉害啊。我趴在橱窗上,一张张细看过来,发出由衷的赞叹。

  即使不想承认,但只用一眼就发现李轩然的作品是最醒目的。

  李轩然全部的照片是黑白的。比起其他人拍校园拍大自然拍路人,他的镜头下,有大厦前盲流的局促,有火车站民工的茫然,有乞讨孩子无辜的眼神,也有那天工地上干活的建筑工人的汗与肌肉——在这些黑与白之间,仿佛有一种压抑的力量即将破画面而出。

  突然,有人在我背上一拍:“何琢衣……”

  “啊~~~~~”猝不及防的我一声尖叫,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仿佛正在干什么坏事被抓住了。

  始作俑者丁子晏——也就是我高中时的学生会主席,现H大理学院的才子,堵住耳朵委屈地说:“好久不见也不必这么惊~喜吧……”

  “下次再这么吓我,我取你狗命!”丁子晏也是我当初一起玩到烂熟的朋友,说话自然不用客气。

  “看展览这么入迷啊……”他盯着橱窗看了会儿,指着李轩然的名字说道,“这个人……”

  “我不认识!”我立马回答。话出了口才发觉自己太敏感。

  丁子晏没觉察我的不对劲:“这家伙的照片很厉害吧,看本人更震撼,相当的帅,女生堆里也很受欢迎……”

  这些我早知道了,不过大哥你对不同学院的男生的八卦这么了解,你你你……

  “他还是我的一个远亲哩……”

  “远亲?”我眼睛立刻放光。

  “我一个舅妈的表侄子。”

  ……果然够远。

  一个恶毒的想法在肚子里逐渐成型。我对丁子晏谄媚地笑:“嘿嘿,既然是远亲,那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你想干嘛?”

  十指相扣,抱在胸前,我的眼中有十年前日本少女漫画女主角惯有的亿万星星在闪烁:“崇拜者,我决定做他的崇拜者~”

  丁子晏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只好使杀手锏了。

  最高级的威逼就是色诱之中给人以无形杀气。我妩媚地一撩头发,耸肩朝他暧昧一笑:“子晏呀,需要我把你高中时给我的情书寄给大嫂吗?”

  丁子晏哭诉过,高中时给当时没看清本性的我递情书是他一辈子的污点。而我也听说了一向自诩风流的丁子晏不久前被一个高年级的学姐降伏了,对方是母山贼一样的女中豪杰。。

  丁子晏一声哀号,立刻矮了半个头:“我没现成的,我打听了再给你行不?”

  我爽快地拍他的肩:“没问题。”


  当晚,我收到了对李轩然那个人渣的花痴护卫队来说千金难求的的手机号码。



第三章

3.1 所谓语言上的巨人


  路光幽暗,我额头上汗潺潺。

  手中的油性笔停在距离电线杆0.01厘米的地方,一个动作保持了一分多钟。

  身后,毛淘淘和洛可叉腰而站,目光炯炯,看得我寒毛直立。

  毛淘淘娇声道:“哎呀呀~~~我好怕哦~~~小衣子你现在的表情太邪恶了~~~”

  洛可则是冷森森的声音:“写呀,你倒是快点写啊……”

  我悠悠一声长叹,收起了笔:“会给环卫工增添麻烦的。”

  “切!”她们不约而同地鄙视。

  拿到李轩然的手机号码后,我就跟毛淘淘她们宣布了我的计划:

  我要在电线杆那些狗屁膏药广告旁边,写上“办证”字样,然后把李轩然的号码公布在后面!

  这个城市,贴在电线杆和公交站台提示板上的不法小广告平常最遭人恨了,大家管它叫“城市牛皮癣”。本城有个“呼死它”通讯系统,那些狗皮膏药上的电话被输进这个系统后,系统每隔一分钟就呼叫这些号码,直到把它们打爆了为止。

  毒啊,真毒啊……毛淘淘她们听完我的计划后用无限敬仰的口吻说道,继而语气一转,表示怀疑:你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真敢做这事?

  为了表现我的英勇,我在学校门口的电线杆前跟自己决斗了半晌。

  洛可拍我背:“你天生做不了大恶人,认命了吧。”

  “不,我只是想到了更好的方法。我要把他的号码公布在激情交友网站上!”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我咧嘴笑得阴险,念起我刚刚想到的广告词,“处子怀春,最是动人,你想一亲一位十六岁的少女的芳泽吗,你想跟一位尤物亲密接触吗……”

  朗诵正是声情并茂、娇嗲婉转时,一个戴眼睛地矮胖胖的男生从我们旁边走过,洛可和毛淘淘立即转身不认我。他走出老大远了还频频回望。盯着我们看的眼神不是地球文字能够形容的怪异。

  我咯吱咯吱咬牙,心里骂娘。

  找交友网站最后也没成。回到寝室,为不被洛可她们鄙视我敢说不敢做,我大胆地搜出了一堆激情交友网站。谁知刚点开一个网站,毛淘淘那个纯情到死的家伙便对着网页上半露不露做挑逗状的女少图片大声尖叫,强力要求关掉。

  洛可挑眉问我:“反正你这么恨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号码公布给花痴他的女生不就完了吗?不信烦不死他。”

  “不要。那样太不值了,难消我心头之恨。此人不能死于路边绊脚的小石块,而应该死于本人华丽庞大的计谋中。哇哈哈哈……”

  洛可和毛淘淘定定地看着愈发癫狂的我,最后结论道:

  “这人脑壳彻底坏掉了!”

  “完全同意!”

  我大吼一声,扑上去压死她们俩。


  夜深了还睡不着,一时恶从胆边起,我开始写短信:

  “猪猡傻瓜蠢驴贱人狗娘养王八蛋,混球狗屎傻B瘪三你挨球瓜娃子,变态白痴疯子因内巴巴娘西匹,cheap精抽丫的个巴马狗黑子小赤佬。”

  好心帮他断了句,又欣赏了两回,觉得这简直就是古今中外各地方言骂人的大集粹大精华大结晶。

  我把这条短信连发十次,收信人就不用我说了吧?

  过了许久那边回信:“你是谁?”

  不理他,关机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自我反省:唉,实在太幼稚了,这种事情将来还是别做了吧……

  期末考轰隆一下来了,又轰隆一下走了。

  唯这雷轰响第一声前的准备最辛苦。

  考前那些天,每天一大早,有空调的图书馆开馆前,门前去自修的队伍跟灾害年开仓放粮的赈灾队伍一样长。我天天早起,跟其他人为了自修的位置而搏斗。

  由于座位资源稀缺性,抢到位子的人屁股挨着了凳子就孵蛋的老鸟一样死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巢。中饭甚至晚饭,可以推举战友做代表轮流去买。

  学校附近的小饭馆也意识到了此中商机。每到用餐时间,他们就开着小面包车,把一筐筐的快餐饭盒送到图书馆、教室门口,一片生意兴隆的气象。

  赛宁陪我一起抢位,一起自习的时间越来越多。看书累了,我就支着下巴看坐在对面的赛宁颔首低眉思索的样子。赛宁的头顶很奇特的有两个可爱的发旋。有时我存心逗他,就用笔去拨弄它们,然后被赛宁的爪子拍。

  我以为这小子终于开窍知道好好陪我了。谁知某次他却说,是俞可新的情绪已经慢慢变好了,赶着他回来多陪我。

  我心里那个气啊,冷哼道,她不赶你就不回来?她的话是圣旨?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嘘声。在安静的自修环境里,只要有人出声,旁边的人就会忙不迭地要求安静。

  将憋住的火气下沉至丹田,再下沉至脚尖,我在桌子底下使劲地踢赛宁的蹄子。
赛宁一脸无奈:你哦你哦……到底谁比较像武则天?

  若实话实说,赛宁这个家伙平常对我无可挑剔。比如,我们在图书馆自习要吃盒饭,为了我吃到更可口的饭菜,他通常都会不厌其烦跑到附近一家不外卖的餐厅带午饭回来。某次洛可给我送笔记来,正好碰到我一口浮力森林的蛋糕一口珍珠奶茶——不用说,也是赛宁跑断腿的结果。她把我拎到图书馆厕所一顿欺负:哎呀呀你个羡慕死人的混蛋,你到图书馆来期末复习的还是约会的??

  可是,一个人的温柔有时候是双刃剑。如果赛宁的温柔有十分,他给我十分,给另外一个女生十分,那么我宁可他只给我五分,给另外一个人零分。我和他之间不足的那五分,由我填补给他。
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么小心眼,有什么办法。


3.2 又一个假想情敌


  终于痛苦不堪地考完了最后一门课,有激进的同学立刻跑到操场焚烧马列毛概的书。这举动后来还被当地某媒体报道为“××大学学子的行为艺术”。其实这个时候全校同学都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了。

  寒假开始罗!!


  穿件带小吹风机的长风衣,在这个时候的H大男生宿舍的过道里款款行走,那一定很有小马哥的风采——君不见,宿舍里遍地垃圾、塑料袋、废纸,风一吹就悲壮得像大户人家出殡。

  我笨手笨脚地把赛宁寒假要带回去的衣服折好放进他的皮箱里。H大寒假开始的时间比我们学校稍稍迟了些。

  “等下下,这个都被你卷成一坨了……”赛宁把刚放进去的衣服重新拿出叠好,“还有,里面分布不整齐,等下不好合上。你呀还是乖乖坐着就好了。”

  他脸上就差没写“你很碍手碍脚”六个字了。

  “哦……”我只好退到一边坐好,看他整理行李。

  见我这么颓废的样子,赛宁噗哧笑了:“行李好像多了点,箱子合不上,你过来发挥下你的作用吧。”

  “要我作什么?”我两眼放光。

  “发挥你的重量,一屁股坐下去,把箱子盖上。”

  “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么~~~~~”我举起扫把冲上去,开始了追逐战。


  再和谐的气氛,等到了火车站,还是被离别冲得一无所剩。

  在火车站大厅里,我和赛宁依依惜别,两只眼睛像漏了水的皮囊,直往外飙泪。俞可新以及赛宁其他几个高中同学站在一边,给我们留出话别的空间。

  赛宁好言劝我止住泪,亲吻我的额头,我放开他,他们几人拉上行李杆一起转身欲走,我又突然飙泪扑过去,像只树袋熊挂在赛宁身上;赛宁再好言劝我止住泪,亲吻我的额头,我放开他,大家一起转身走,我又扑……

  如此反复了三次,赛宁那几个老同学最后拖上行李逃命一样地先冲进了检票口。

  “你呀你……”赛宁把我的脸压成了一团,“寒假不是很快就过去了嘛,我会记得天天电话你的,还有,等我情人节的礼物…… ”

  泪汪汪地目送着赛宁进了检票口,我转身走向出口大门,冷不丁迎面走来一个看起来相当有压迫感的女生——照武侠小说的说法,高手出场时都是有“气”的,未露面就已能够把人震撼住。

  而这个女生,一阵风的走来,好似有一路人马在旁边敲锣打鼓要求路人肃静回避一样,她还未到我跟前,来自她的强力磁场已经迫使我下意识地往边上一站,给她让路。

  她看起来并非十足漂亮,但她的美,配合着坚毅的表情和凌厉的眼神,自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和一种强取豪夺的霸气。

  我的眼角余光漏给了跟在她身后的男生一点。

  那是一个戴着蓝色眼镜,下半脸被围巾把围得严严实实的男生,手里提着的箱子和包上面都有大大的hello kitty图案,大约是那女生的行李。

  到了检票口,那个女生除了大声呵斥那男生小心轻放她的包包之外,还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那男生也不恼,挠了挠后脑勺把她和箱子一起推了进去。

  安排好了那个女生,那男生回走,正眼不给一个地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自言自语道:“蠢哩,有些人,以为戴上眼镜就是易容术……”

  从刚才起我就一眨不眨看着那两个人,不仅因为这个女生在人群里很是扎眼的缘故,更因为凭我毒辣的眼神和“帅哥探索”雷达,我发觉那个男生可能就是……

  大概声音大了点,那男生停下步子,转身看过来。他松了松下巴的围巾,露出大半张脸来——果然是李轩然。

  如果让他那帮护卫队知道有人竟然拿她们眼中 “面似月下白玉,腰如风中杨柳”的,堪比中国历史上被fans活活看死的“纤弱”美少年卫阶的李轩然当骡子使唤,不知会不会心心碎成一片片。

  而且据我对刚刚二人的互动推测,那个女生不是他直系亲属,便是GF!恶魔的尾巴在我身后摇啊摇:哼哼,若是后者,我就给俞可新告密去,哭死她!

  李轩然哪里知道我心底的千回百转,他冷冷开口:“也有些人,以为半夜三更发短信就没人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继而将双手交叉胸前,并不否认:“不愧是‘以天下八卦为己任,置他人死生于度外’的新闻系学生,这么容易就知道是谁的电话号码了,狗仔前途不可估量。还是说,你对本姑娘有意思?特地去打听到我手机了?”

  李轩然挑起一边的眉毛,突然俯下身来,即便此人再惹人厌,当那张俊美无瑕的脸距离我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时,我恍惚了一下。须臾之后惊觉姿势的暧昧,我赶紧退后了两步。

  他将食指竖在嘴唇前,笑得诡秘阴险:“这个你放心,相比之下,我对你那个什么男朋友的兴趣比对你大的多。”

  BONG!! BONG!! BONG!!

  我一下子被这爆炸力十足的话轰击到了外太空!!!

  李轩然此人中学语文必定没及格,此话有非常严重的歧义啊!!

  “对了,我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了,好像是什么家具?再说一次?”

  家具?难道是桌椅?我气得差点昏厥过去。不知道我名字,你敢情是跟一直在跟路人甲吵了一大通?

  “记住了!!何琢衣!”我诗品大爆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何,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琢,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衣!”

  “哟,听起来很古典很飘逸呢,看出你父母用心良苦,可惜女儿跟太妹没区别。”

  “你的名字也不错,父母希望儿子能器宇轩昂吧,结果却成了个瘦不拉几的人妖、小白脸、娘娘腔……”

  对着其他人稍微难听些些的话都出不了口,对着此人不知怎的,各种骂人词汇源源不断从我嘴里跑出来,看来他的存在很可能刺激我成为一名泼妇。

  此人竟也不恼,转身走人,边走边挥手:“你那个骂人词汇大总结非常好,节奏明快朗朗上口,我们寝室一致同意,可以做成rap唱……”

  噗!!!

  ……败了。听到这句话,强悍如我,也终于忍不住喷血五升了……


  洛可在镜头前襟危正坐神情肃穆,结论道:“李贱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啊啊啊!!”我抓着头发泄愤地尖叫,“他到底什么意思!”

  打自听了李轩然那句狗屁“对你那个什么男朋友的兴趣比对你大的多”,我心里一直有只剥了皮的小鹿血淋淋地乱跳。比起口水比茶多的毛淘淘,洛可可靠多了。我于是把妈妈电脑的摄像头借来跟洛可视频讨论。

  “并非你的魅力不够大,我的看法是……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洛可轻咳一声:“我只是大胆猜测小心论证……我觉得这可能是某人山路十八弯的别扭告白……当然,告白对象是林赛宁……”

  对于这样能带来核弹爆炸般冲击的猜测,我即使做了极度充分的心理准备,有了隐隐的预感,但从洛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被炸得尸骨无存……

  我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坐回电脑再次尖叫:“啊啊啊啊!骗人!!”

  “听我分析。一个人如果太完美就会变态,会像水仙一样爱上自己。如果生活中出现一个和他各方面相似的人,就像镜子里的他一样,那么,他可能会把一部分的爱分给那个人。而所谓的各方面的相似第一条就是性别要相同。”

  “还有一种推测,李轩然曾经被女人深深地伤害狠狠地打击重重地践踏,所以他转头奔向同性的怀抱。这种人有一个明显特点,那就对女人非常绝情。你看他是怎么对俞可新的,四个字:铁石心肠;再看他怎么欺负你的,五个字:丧尽天良呀!

  洛可大师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

  看她在镜头前的架势,就差一把扇子和一块醒木了。

  洛可继续滔滔不绝:“再者,我的经验也告诉了我,极品男绝大部分都是gay。”
  
  “……你的经验?”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

  面对我的问题,洛可沉默了片刻后,唱起法文歌来!

  扑通!

  当我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门外响起妈妈的叫唤声:“衣衣,时间够久了,快把摄像头还给我!”

  匆忙和洛可say 88,我把摄像头拔下来,心里嘀咕道,洛可那个吓死人的猜想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李贱人要真缠上赛宁那也是自取其辱。赛宁会甩他么?异性恋或者同性恋,一个人的性取向又不是像今晚吃米饭还是吃面条那样可以随意选择的。


3.3 战!横戈立马的短信


  这趟寒假回家,我再迟钝也发觉家中气氛有些变了。

  现在的妈妈别说做做小菜烤烤饼干了,连出门散个步都不容易,每天的事情就是坐在书房聊天打游戏。家里虽然有钟点工收拾,但总比不得从前的温馨温暖。

  妈妈上网的瘾头确实有些让人担心了,但老爸好几次粗声吼她的情形也吓了我大跳。最严重的那次,一向对妈妈呵护备至、从不对她大声说话的老爸咆哮着扯断了网线,摔了妈妈的手提电脑。

  我小心地帮着老爸劝妈妈。妈妈擦着眼泪说,这是老爸最近生意不顺,迁怒她。从妈妈口中我得知,之前一直都从事房产中介的老爸被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劝着进入了他并不熟悉的零售业,和一同投资做大卖场生意。但如今好些个国际零售巨头旗下的大卖场落户本市。兵临城下,老爸他们的生意很不顺当。

  本想把他们各打五十大板,再拉着他们坐下好好沟通,慢慢消气。可老爸他们老当我小孩,根本不搭理我。做狮吼王的仍然做他的狮吼王。爱上网的依然沉湎自己的世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最后,连年夜饭,都在一家人的心不在焉中,随随便便地打发过去了。

  新年钟声响起前,问候短信挤爆了手机。蜂拥而来的短信里,我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号码——李轩然的,短短三个字:新年好。

  大约用了给列表中所有人群发短信的功能吧。新年不欲与人寻霉头,我也随手调出一条恭贺新年的短信,大致就是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合家欢乐之类,转发给他。

  片刻之后,他回信了:“读短信的时候,就等最后那句大转折的句子,但条这短信竟然就这样正常地完了!我现在就像在你家楼下等第二只靴子落下的房客,拜托你快点把后面恶心人的话发过来吧。”

  我看着这条短信噗哧一下乐了。此人怎么越来越无赖,说话越来越唐僧,跟先前给我的一言不发的极地冰山男印象益发不吻合了。

  顺应他的要求,我回短信道:“无敌贱人!”

  再无回音,看来他心满意足了。


  美美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上醒来,只觉得照在窗帘上的光特耀眼。我咬咬牙爬起来,拉开窗帘,眼前一亮。哇!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披上衣服到自家花园里。积雪有半指厚,对于一个南方城市来说这已是难得的大雪了。雪地靴踩在雪上的吱吱令人兴奋。我疯跑疯跳了一阵后,在院子角落找到把破扫把,将草坪上的雪慢慢扫在一起,堆起了雪人。

  “BANG!完美!”我搓着红得跟火腿肠似得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半人高的雪人。

  突然很有一种冲劲,这样美好的事物,不仅是雪人,还有树上皑皑的积雪,屋檐下如银帘低垂的冰凌,每一点每一寸,我都想留下来,并与他人分享。我飞身进屋取出数码相机来。


  用绘图工具再做了点修饰,看着屏幕上那些效果奇好的雪景图片,我都不禁要狠狠地赞美自己了:“天才就是天才~~做什么都这么完美!”

  将那些照片导入手机,发给了周边一圈人。

  “羡慕死了羡慕死了!光看照片就漂亮死了。”不一会儿毛淘淘便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打着滚。她说她老家别说这么大的雪了,就是片雪花都看不到,据说还连着下了几天雨,又冷又阴湿,连新年鞭炮都放得不痛快。

  赛宁和洛可他们发来的短消息也是一堆赞美的词汇,更让我飘飘欲仙起来。

  不成,还得找个专业人士肯定一下。我不知怎的,想到了李轩然。

  我发给了他,并大言不惭地宣称,快点沉醉在本姑娘华丽的摄影技术之下。

  天晓得发出消息后,我的心情竟然有点惴惴的,好似小时候做了好人好事后告诉父母后,那种朴实快乐又紧张地等待着夸奖的心情。

  盯着手机发了会儿愣,李轩然居然没回音?枉本姑娘这么卖力!

  当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在意他的看法时,我暗骂了自己一句荒唐。扔了手机,重新摸回被子,补眠去了。

  “叮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响起手机短信的声音。

  一直没能再入睡的我,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摸来手机。

  果然是李轩然那家伙。他的回信短短四字,却足够把我的胸膛气炸:“一无是处。”

  早该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简直犯贱啊犯贱!自我鄙视啊自我鄙视!
气哼哼了一阵,手机又响了。

  这次李轩然改夸奖了,但依然气死人不偿命:“想了想,还是有优点的。照片比较清晰,但主要是相机好,不算你的功能。”

  怒火万丈回信道:“你这是嫉妒我的天分!此等无耻行径是打击摧残天才的幼苗!”

  “这照片我能能挑出一百个毛病来。你值得我嫉妒什么。”

  我也把自己的毒舌发挥到极致:“光到城市破烂旮旯拍几张弱势群体,就自以为有了文化反抗和人文关怀精神,充其量不过是带着一种优越感,以猎奇的心态俯视底层人群。矫情!幼稚!”

  隔了很久也不见李轩然的回复,大约在我毒舌面前落败逃跑了。可当我第二次从梦乡中醒来,我发现手机上又有了条短信。依然是李轩然的。内容出乎意料——

  “有点道理。”


3.4 我所不知道的传奇


  新年过去没几天就是过情人节。我早早就分别告诉了老爸他们要把握好这一天,得到的是双方没好气的“中国人过什么情人节”的一致回答——真打击我的热情,枉我用老爸的名义去花店订了玫瑰,让花店情人节那天送过来,要知道一支“白雪公主”玫瑰要两百多块哩。

  赛宁的礼物在情人节前一天由快递公司送到了,是一只手臂形状的枕头,里面一阵阵干花的香味。当晚,我睡在新枕头上搂着枕头的胳膊时做了个决定。

  情人节当天一大早,我就出了门。不仅为了这一天能给老爸和妈妈一个独处的空间,更重要的是……嘿嘿,我包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杀向了赛宁的老家C市!


  在高速上行使了3个多小时后,司机师傅告诉我已经进入C市管辖范围。我给赛宁打了个电话:“猜猜我现在在哪里……”享受着他既惊且喜的声音。

  赛宁和我约在C市一个要举行庙会节的公园见面。进入市区后,由于师傅对地形不熟,绕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呛呛呛!随着一阵锣鼓声,一队衣着喜气的大叔扛着板凳龙,浩浩荡荡地从我们身边舞过。还有踩高跷、划旱船、舞狮等集各地民俗之大成的节庆节目也在这里热热闹闹地上演。

  从今天开始举办的C市庙会节果然十分有趣。

  与赛宁十指相扣,我夸张地摆动着两人的手臂走在人群里。可是,趁着没人注意时,我恶狠狠地拧了他的手背一把:“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镜头嗖的快速回转,大家可以看到赛宁身后俞可新以及赛宁一堆高中老同学阴魂不散的身影。一二三四五,五个亮晃晃的大灯泡,不,是大探照灯!

  可恶!赛宁你脑袋里是渣吗?我情人节过来不是让人围观咱俩的约会的!

  赛宁苦笑,轻声辨白:“先来后到嘛,他们先约我来庙会节的……大家逛逛一起不好吗?”

  好你个头!我肚里暗骂:“今天情人节好不好,你们那一堆同学都是孤家寡人吗?偏要今天扎堆跟你约会?”

  “今天庙会节第一天,大家赶头彩呀。”

  要说这些人是赛宁关系比较铁的老朋友,我该好好跟他们处才对,但刚刚见面时,他们对我示好的大笑脸居然都是无动于衷,除了说句你好再无多余的表示,看来想加入一个早自成天地的小圈子真是难哩。

  我回头再仔细打量那帮人,根据我们火眼金睛,那五个人有两对情侣,落单的那个,就是长着一张单薄面孔的俞可新了。

  这些人既然是赛宁的高中同学,那铁定了解赛宁单相思的那段岁月,再加之赛宁刚刚把我介绍给他们,他们听到赛宁说“我女朋友”时不自然的表情。不是吧?难道他们故意约在今天把俞可新跟赛宁凑对的?

  如是猜测会不会太小人了?我肚里嘀咕,但就是没法压抑自己的坏心情,跟吃了过期食物一样不舒服起来。


  “哇,这个红肠粉好像粉好吃的样子……这是粉蒸牛肉吗?好香啊……这个烙薄饼给我包一个……炒粉干也要……”比起表演来,我对庙会节上形形色色的小吃更有兴趣。

  走累了,我们一行人干脆坐到路边的小吃小摊上。

  “这东西要加辣椒,撒点麻油才好吃。”这酸辣粉据说当地很有名的小吃,赛宁勺了勺辣椒粉问我,“要加多少?”

  “半勺……我比较怕辣。”

  “好。”他帮我加了半勺辣椒粉,继而帮俞可新加了两勺。

  你很清楚俞可新的口味啊……我心底醋海翻波,事实上,我把这句话也带上丝丝醋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

  “那当然,我们高中要住校,吃得特苦。我和赛宁他们经常半夜偷溜出来吃夜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俞可新的情绪似乎特别高。

  “对啊,好怀念哦,那个时候,离学校两条马路的地方,一溜烟的大排挡,特有风味。”坐我对面的圆脸mm哧溜哧溜地吸溜口水,“特别是叫聿光的那家铺子,汤水豆腐年糕做的真好啊,想一想就馋了。”

  她身边的小哥接话:“它隔壁那家烧烤店也不错,这么大一个墨鱼当时就五块钱。我记得你每次都要吃一个,给可新带回来一个。”

  赛宁和他们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回忆他们的高中生活,我被撇在一边怎么也插不上话。
气死我也~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我拼命对赛宁施展眼神媚功。

  大约是觉察到我的沉默,赛宁在桌子底下捉住我的手,干燥而温暖,妥帖且安心。

  “对了,琢衣,我告诉你可新这个家伙的糗事。”他转头对我笑道:“她第一次去一个排挡吃自助火锅,结果吃太凶了,出门就吐,又觉得丢脸,就装做喝醉,赖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我只好把她背回来。要知道这家伙跟个秤砣一样沉,我后来肌肉劳损拉伤,痛了整整一个礼拜!”

  我的心情那叫一个风云突变,忍不住用指甲使劲掐他的手。

  ……大哥,拜托你不要用那种浓浓的怀念之情的调子,讲着他那段我并没来得及参与而她独霸着他的青葱岁月行不行?

  我彻底相信赛宁在某些方面是完全不长脑子的!

  从前对你那点破事隐忍不发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肚量,可你完全没发现问题所在,所以现在,我终于要喷发了呀要喷发!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赛宁大约被我噼里啪啦的眼神电得发悚:“你……”

  “要说糗事呢,赛宁你有更丢脸的吧。”另一个男生突然插进话来,“因为我们这帮人老逃晚自修出去吃夜宵,所以让学校教导主任盯上了。那天我们看到他把守在学校大门口,我们就商量着从学校后门翻墙出去。学校后门围墙外是条早就枯掉的河,可是因为之前下雨的缘故,那条枯水的河变得跟沼泽一样,很粘稠的淤泥。我们晚上爬的墙,哪里看得清楚,以为还和以前一样……”

  在座的几个大约都是同犯,全体笑到前俯后仰。

  俞可新捂着肚子,接过话茬:“赛宁第一个跳下去,就听到‘噗’一声,他一下子就没进比他膝盖还高的泥里面去了,别说走路了,连脚都抬不起,整个人被牢牢地粘住了!!”

  赛宁也直拍桌子,指着那俩男生说:“他们吓得赶紧回去向老师求救,可新骑在墙上动都不敢动,吓哭了。你知道我后来怎么被救出来的吗?出动了消防车!!”

  “那次赛宁一夜之间闻名全校!” 俞可新趴在桌子上身躯狂颤,“那个河很宽,从外面救是不可能的。学校只好打了110求救,110又叫来119。消防人员在他身上缠了绳子,用消防车拔了出来。那天全校都不晚自修了,那堵墙上密匝匝趴满了人,所有人跑出来看他的笑话。”

  先前那个圆脸mm抹了把眼泪问我:“怎么样,够传奇吧。”

  “呵呵呵呵,是啊是啊!”没有共同的记忆看到一帮人笑到死去活来,反而疏离地完全笑不出。我只能努力扯起嘴角响应他们。

  不过现场逐渐冷下来到气氛让我相信,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皮笑肉不笑的标准注释。


3.5 雌性间的战斗是刀尖对刀锋


  先前跟着我们的两对情侣已经知趣地撤退了。俞可新居然还一声不响跟在我们身边。

  方才逛完庙会当赛宁问我还想去哪里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说,想想看看他们高中的校园。

  午后的阳光很好,原本冬春交替时很少有这样明亮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的阳光。今天不愧是情人节,小巷深处,擦肩而过的依然都是手牵着手一起享受着暖阳轻抚情侣们。

  赛宁他们高中静静地端坐在这城市的一个安静的角落,今天更是寂静——大门有铁将军把手,从大门往里探看,人迹全无。

  看来白来一趟了。我和赛宁相顾无言,无奈地笑。

  俞可新在门口台阶上坐下了,捶自己的腿。

  赛宁一脸歉意的问:“你们口渴不渴?我去买点饮料来。”

  “老地方的冰淇淋甜筒。” 俞可新抢先说。说实话,每当她这样甜甜的笑起来的时候那张普通的面孔也会变得娇俏起来。

  “不是吧,这么冷的天……”

  “冬天冰激凌夏天火锅才是王道!”我嘿嘿一笑,“我也要甜筒~”


  有些话,要把赛宁支开了才能说,看来俞可新也有这样的打算。

  看着赛宁跑步消失在街角,我和俞可新小宇宙全开,阴狠狠对视,就差爆喝一声“亮出你的武器来!”

  僵持片刻,无奈因多年教育的毒害,我们终究做不出泼妇举动来,只好开始“友好对谈”。

  “你今天怎么过来的?火车还是汽车?春运时候车票不好买吧。”俞可新先使出“温柔一刀”。

  短兵易入,我以短制人:“包了辆出租车来的。”

“哇,真是真肯下血本啊,不愧是千金大小姐。”夹枪带棍的,听来甚是刺心。

  “刚刚见面的时候你送赛宁的那个包裹是情人节礼物吧?打听下,是什么东西?”

  “运动鞋,重实用。”那个包裹里是耐克的新款鞋,我挑选了好久才决定的,价格不菲,花的都是我的私房钱呀。

  俞可新冲我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可在我眼里那舌头就是蛇信子:“哇,送鞋子,那不是叫他天天把你的心意踩在脚底吗?”

  我、确、定!俞可新今天是为了气死我才来的!

  我嚯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不能不佩服此人变脸的功夫,转瞬俞可新又娇笑起来:“放松放松,开个玩笑么~不要这么小气~”

  我悻悻,论玩文字,我肯定不及这些文科生。

  自认涵养不够,我干脆摊开了说:“我知道,那个李什么然的事情后你肯定把我恨上了。现在赛宁不在,你犯不着装什么样子。”

  俞可新心里对我肯定有怨气,虽然在别人面前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尽释前嫌啦,都过去啦,这种女生最可怕了。按照博览中外名著巨作遍阅古今言情武侠、无论高尚出尘还是恶俗白烂的爱情套路都能摸个清清楚楚、自称男女恋爱学大师的毛淘淘形容,这是最典型的言情文破坏女二号!

  赛宁那个猪头我领回去会收拾的,但我首先要在源头上把狐狸精拦死!

  “赛宁是我男朋友,我的!你想泡某男就安心的泡,不要时不时过来对赛宁哭诉一番。你是迁怒,故意想气我也好,还是想拉个男生向李轩然示威,在他面前摆显也好,又或者做戏给众人看救面子也好,拜托你!中国光棍八百万,你找谁不行,非要用我用过的二手货!”

  “到底谁在迁怒?自己魅力不够看不好男朋友就怪别的女生太桃花。”俞可新果然卸下了她面具,语气不屑而傲慢,“还有,到底谁再用谁的二手货?我要早收了赛宁,有你什么事儿吗?”

  一口气上不来,我差点气得仰倒,只想对她怒吼:他现在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你当赛宁是个客栈啊?你回头他就要好好招待你?我告诉你,他心里很烦你这种腻歪歪的人了!!他人好,所以就算心里再烦也不会对你说重话,我不一样,我可以明明确确地告诉你!我跟他之间,不、欢、迎、你!”

  “笑话,他什么样的人,心里想什么,我会比你不清楚?你跟他处过多久?我又认识了他几年?”俞可新咄咄逼人,气势直直压过了我。

  赛宁和她的过去是我心里的刺,一下被击中这根软肋,我痛得不能思考,一气之下口不择言:“你非要在赛宁跟我之间掺一脚是吧?你好……好极了……我告诉你,你再靠近赛宁,我就……我就……我就去抢李轩然!!”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居然在无意中被逼出这么个极其阴险有品的主意来。

  俞可新却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就你?一个做事不经大脑,又自以为是的女生?你也就那张脸比一般人长的好一点罢了,最多骗骗那些以貌取人精虫进脑的猥琐男。”

  “你……你……”我努力克制自己要扑上去跟她扭打的冲动,“你看上李轩然不就因为他那张脸吗?哪里有资格取笑别人!”

  嘴坏、冷漠、刻薄、没有同情心,李轩然的缺点像开闸倾泻而出的洪水,在我心头滚滚而过,除了那张脸,难道李轩然那厮还有什么优点值得女生迷恋的?

  “跟你简直无话可说。”俞可新轻侮地瞟了我一眼,“说实话,我平生最恨像你这种自以为地球都围绕着自己转的千金大小姐。”

  我冷笑:“彼此彼此,我最讨厌像你这样装出楚楚可怜的小绵羊模样的两面人。”

  我们两人又陷入一言不发的对视状态了。


  时间一点一点从我心头轧过去,俞可新忽得又展开笑颜,那种翻脸比翻书快的本领把我震到内伤。

“赛宁~”竟是她眼尖先发现了跑回来的赛宁。

  俞可新抢先上前拿走了赛宁手中的一个甜筒:“谢了。今天多谢你了……”她低垂下眼睑,表现出一闪而过的为难,“那个……今天很开心哦,不过我这个大灯泡还是先走吧……bye bye了……”

  这个王八蛋死女人!临走还要将我一军!

  待俞可新街角不见了,赛宁将另个甜筒递给我:“你是不是又对她干嘛干嘛了?”

  后来再回想起来,赛宁这句话很可能仅仅是句无心打趣的话语,但听在那时的我的耳朵里,却有着引爆了成千上万吨炸药的威力。
  
  胸腔里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抽气声,四周的空气都恍惚起来……

  在我找回理智的时候,赛宁已经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我——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我发了疯地夺过他手里的冰淇淋,砸在了他的胸口。

  “滚!给我滚!反正我从来都是坏人!你心疼她了是不是!”厉声骂完,我一抹脸,奋力向前跑。

  我高中时是校田径队的一员,至今宝刀未老。直到跑出小巷,赛宁都没能追上我。

  听得身后他的叫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居然让我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我拉开车门跳上了上去:“师傅!火车站!”

  “琢衣!”终于追上来的赛宁拼命拍着车窗。

  司机一踩油门,车像离弦的箭向前冲。

  我透过车窗再看赛宁:他……他,就在原地愣了会儿,竟然反身走了!

  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师傅!倒车!”我拍着座椅大叫:“回去!撞死他!”

  那出租车师傅踩了刹车,一脸为难地回看我。

  “……,去火车站。”说完这四个字,我发现眼睛已经滚出液体来了。


第四章


4.1 有请恋爱学大师把脉


  “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之相。”洛可一语概括尽我的颓相。

  被形容为鬼幽的那个人此刻正肿着眼睛坐在电脑屏幕前碎碎念,哀怨无比:“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好端端的情人节跟赛宁吵了一架,回来的路上赛宁打来了好几个电话。还在气头上的我不仅没接,一气之下还关机了。

  等回到家冷静下来再打开手机,没任何未接电话的信息,赛宁后来竟然没打一个电话过来过。我心理斗争半天,决定先拉下脸跟他好好说说今天的事情,一打电话结果发现赛宁也玩起关机来。

  不会真给我气到了吧?

  许多情侣的关系破裂都因为一些小事。我心里一慌,左手手机右手电话,打给洛可毛淘淘她们就是一通哭诉。这两人干脆拉我上网开起视频会议来。

  “乖。”毛淘淘对着摄像头伸出舔了一口的棒棒糖,“给你,不要哭了。”

  此人火上浇油的功夫登峰造极。

  眼见鬼气勃发的我真要掀桌子了,毛淘淘正色道:“照我说,林赛宁就是烂渣一枚!看你们腻歪在一起时间越长我越这么觉得。”

  她气哼哼的脸通过镜头膨化,更是圆滚滚,“虽然长的帅跑的勤脑子灵脾气也够好,是个标准二十四孝男友,但光立场不坚定一条,就够他出局一百次了!”

  “可是我舍不得他啊……” 这世上有才有貌还有人品的男生难道遍地都是的吗?就比如,深夜在马路边看到卖水果的大爷,为了让他早点回家,会把他摊上东西都买下来的男生我也只见过赛宁一人而已。

  何况,我的骄傲一直让我相信,赛宁即使对过去有所留恋,很快也应该会淡忘掉的,因为我无论哪点都强过俞可新!

  “嗷……呜呜……嗯……喔……呕……”我哭得直抽气。

  屏幕那边,洛可终于忍不住跳脚:“不要哭了!哭得太难听了!”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然都是负数……”毛淘淘竟也敢摇头给我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都快成祥林嫂了……”

  “哇啊啊啊……”小溪流立刻变成奔腾的大江,我改号啕大哭了。

  洛可使劲地抚平自己的眉头:“收声!来,乖,坐好……哪,我们读理科的,讲求的是推理分析,讲究逻辑。我有个猜测,跟俞可新和那个李轩然有关,说你听一下,或许有用。”

  一直以来,我把洛可当成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大姐加靠山,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把哭声憋了回去。

  “李轩然这个人的个性太冷,平常就跟个影子似的藏在地底,同班同学里能跟李轩然笑闹着说几句话的人都不多,别说连他衣片都没捉到过的护卫队。俞可新喜欢李轩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和李轩然可以单独吃个饭或者坐草坪晒晒太阳什么的——我先声明,上面那些都是淘淘那个八婆收集的八卦。对比围绕在李轩然身边的女生来说,俞可新的规格都要高太多,有人猜过这两人是‘准男女朋友’关系。也因为这样,俞可新才招来别的喜欢李轩然女生的围攻……”接着,洛可锋一转,“但是,后来俞可新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李轩然却不闻不问,连个探望都肯不去。这人虽然不近人情,但也不至于这样冷漠,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屏气紧张地听着洛可的分析。这家伙真不该跟着我们一帮俗人念计算机系,应该去报刑侦专业才对。

  可恨洛可这家伙不慌不忙喝了口饮料,才继续:“他们之前肯定因为一些事情,崩掉了~形同陌路~”

  “是什么事?”我慌忙追问。

  洛可耸肩,吐出中式英文一句:“U ask me,I ask who?我也只是猜猜的而已……”

  可是,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我暗暗想,如果能挖到内幕的话……这些内幕赛宁一定不知道的吧……

  “想挖内幕就看你自己本事了……或许挖下去什么都没有。”洛可不愧是洛可,我眼一转她就知道我要打什么主意,“总比你再说些什么‘去抢李轩然’的笨话好。”

  原来刚才我连这些内容都嚎出来了吗?脸顿时红透。

  “何况勾引同性恋成为异性恋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毛淘淘嘟囔道。

  我喷饭:“你们两个渣滓!!不要随便决定别人的性向!!”
  
  “好啦好啦!!一切都是我们最小人的想法。或许李轩然就像我们一样,单纯看俞可新不顺眼也是有可能的。”洛可出来总结陈词。

  “比起这些来,你的重点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更加牢固地抓住林赛宁的心……虽然我还是觉得此人烂渣渣……”毛淘淘继续接过话茬,两人一唱一合得紧。

  “怎么抓?”不要告诉我要先打通他的胃,平生跟厨房犯冲。

  “适当表现你的女性气质,温柔一点,贴心一点,别老那么咋咋呼呼的,也别再随便耍脾气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知道了。不愧是看了上万本言情的人。” 我顺口回毛淘淘一句。这种答案,真不知赞它是“大音于稀”,还是直接贬为“废话一堆”,完全没有具体的建设性意见。

  毛淘淘尤不自知,变戏法一样手里不知怎的多出几本书来,亮给我看,喜滋滋地说:“不仅言情哦,现在还喜欢耽美哦。”

  “耽美?那是什么?”

  “内容是讲述男人如何爱上男人的小说、漫画的统称,我还推荐给洛可了~~”

  娘叻,难怪洛可这家伙之前猜李轩然那家伙对赛宁有意思!敢情让毛淘淘污染了!


  就在这时,手机嘀嘀叫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两眼放光:

  刚刚手机没电了,你平安到家了吗?

  是赛宁的短消息。

  也!居然是这样的语气,说明雨过天晴了?

  我朝洛可和毛淘淘飞吻:“Bye先,给赛宁电话去罗~~”

  “啊!”

  “什么!”

  转身朝客厅电话奔去。

  赛宁的声音一如平常:“我窗外有人放烟花,不是很常见的品种,金灿灿的,很漂亮,真想让你看看。”

  我抱着电话陷进沙发里:“那,下次回学校了,我们一起放烟花。不要贵的品种,只要仙女棒就好了。点燃了放进啤酒瓶里放地上滚,也是很好看的。”

  小心翼翼地说着话,挑拣着能让营造温馨气氛的话题,我和赛宁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今天吵架的事。

  等放下电话回房间,洛可他们早下线了,刷了满屏幕鲜红色的“重色轻友”字样。

  “女性气质,贴心啊……”我喃喃,要从哪里做起呢?

  第二天清晨,等耳朵捕捉到厨房有了轻微响动,我努力地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掀被子从床上滚下去,踉跄着进了厨房。

  果然是那个每天来为我们做饭的家政工阿姨。

  “阿姨……”我长长地打了个瞌睡,“等下买菜带我一起去,我想跟你学做饭……”


4.2 我不是孙悟空!


  赛宁这个家伙还算有良心,虽然离开学还有段时间,但早早就返校来陪我了。此时校园里人还少的很。白天我拖他手满街乱走,晚上我把他圈养在男生宿舍里,他看他的专业书,我用他的电脑打CS,倒有些“琴瑟合鸣,妇唱夫随”的意思。

  我有时偷偷翻看他手机,发现没什么俞可新的消息,稍稍心定了一些。难道我之前的“威胁”真有用?

  逍遥了一段时间,开学了,除了专业课,又面临全校公共课的选择。

  “摄影鉴赏:光与影的魅力,心灵的田园,抚摸时光的感觉如同翻开厚重的书页”。

  不知怎的,最近对摄影有兴趣的很,当我在学校课表中看到摄影鉴赏课的这段介绍时,毫不犹豫地拉着赛宁报了这门课。再者,那授课老师的简介里一堆闪亮亮的名头和奖项,对于我这种浅薄小民来说,巨有吸引力。

  等摄影鉴赏课开课后,我兴冲冲地拖家带口,把赛宁洛可毛淘淘他们都赶去捧那老师的场。

  结果证明,期待越高,死得越惨。

  课上投影仪放出来鉴赏的照片既不是什么大师的经典,也不是什么当代名人作品,全是这个老师自己去婺源、凤凰等地拍的风光照。我坐下面望上去,只看到一大块一大块的红红绿绿大色块,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那可爱老头也从不说构图啦,色彩啦之类的专业问题,最爱侃他外出摄影一路上的有趣经历,常逗得台下学生前俯后仰。洛可她们去过一次之后便爱上了这个老头子,原因是“听他的课像听评书一样”。

  有时这老头子说的兴致起来了,便喊同学回答问题:“这照片拍得好不好?”

  同学一头黑线:“……好。”

  他便喜滋滋地说道:“回答的好!坐下。”

  就这样,听了两次课,我被那个讲课的可爱老头华丽丽的打败了,除了N段笑话什么东西都没学到,那叫一个爱恨交织。

  又一周五傍晚。

  我站公交站台等回家的公交。

  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时无聊,我将两手的食指拇指组成长方形的形状,配合“喀嚓喀嚓”的自我配音,截取街上人物各色表情。

  在广袤无垠的世界和永不回头的泱泱时间里,某一瞬的历史由你手里凝固成一个清晰的影像,真是很神奇的事情里。

  正这么自我陶醉着,我的手指镜头瞄啊瞄,瞄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极其普通的白外套加牛仔裤,但是当李轩然来到站台上是还是夺取了绝大部分人的注意,无论男女。

  人生得太好了,对自己对周围的人都是个压力。

  原本挤挨挨的站台,自李轩然来到后,他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地后退,竟在他旁边空出个块地来。大家隔个三五步的安全距离参观打量着他。

  短信已经你来我往这么段时间了,算是认识的人了吧?

  我于是朝李轩然颔首:“哟……”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上车,才发现他跟我同班车。今天搭车的人有些多,我被挤得跟李轩然挨一块儿了。想来,第一次看到他,也是在这路车上呢。

  说起来,本人对摄影的最初触动来自此人那系列黑白照呢——这种事情放心里别人不知道,大方承认就是了。

  “那个……我这个学期也选修了摄影课……”干脆向此人讨要点经验吧,跟着那个老头子只能学习讲笑话,“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摄影专业书可以推荐的?”

  他侧过头,冷冷盯了我半天,说道:“这方法我见多了……”

  什么方法?

  我思索了半天,忽然一道闪电从脑门上劈过——我呸!!这个自恋狂水仙花孔雀CC男难道以为我在跟他搭讪吗?!

  竟然有人会这样自作多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李轩然对人表示亲切的方式就是使劲地亏使劲地损,可那个时候我并不了解,只觉得照武侠的说法,我被气得登时就要“嗓子眼儿发甜,喉咙发痒,一张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车上人多,我的武功不方便使出来,否则这样的奇耻大辱我早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了,最后满腔怒气只化为牙根格格响的一句:“你……脑袋让电电过了吧?” 转身屁股对他,我抱住公车扶杆死掐泄愤——

  半晌,身后李轩然声音传来:“如果羞愧地要自杀的话,记得把脑袋伸进上面的拉环里面。”

  我心弦一动。

  ……奇怪,这话非常耳熟?到底哪里听过?

  “我说,如果你真想学摄影的话,先把你那个数码相机丢了再说……”

  “哼。”

  “不听算了……”

  “耳朵竖着呢,继续。”我保持着屁股对他的姿势,不耻下问,“不要数码那买什么?”

  “你之前拍的那雪景,我们叫‘糖水照’。‘拍照’和‘摄影’是两个概念。初学者用数码相机很容易得到这种乍看会让门外汉觉得眼前一亮的照片,实际上没什么纪录价值或艺术价值……而且初学者用数码相机拍照会产生依赖感,也不利于学习掌握暴光。”

  似乎,从来没听这家伙讲这么多话,我转头诧异地看他。

  难道真是“挨着金銮殿便长灵芝草;挨着臭茅房就长狗尿苔”,讲起专业的东西,他倒很是头头是道么。

  “对了,既然选了摄影课,你老师难道不会教的吗?”

  我耸肩,把那个可爱老头“这照片拍得好不好?”“……好。”“回答的好!坐下。”的过程表演了一番。

  再看李轩然,脸上的表情渐渐舒朗开了:“你真打算学摄影?”

  我点头,目前对此确实兴趣高涨的很,不过是不是三分钟热度就不知道了。

  “你先老老实实买台纯机械传统相机过来。心理价位?”

  对此一无所知,我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算了,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机子,我看800来块的凤凰DC最合适你,笨手笨脚摔地上了也摔不烂。”
  
  毒,真毒。

  我恨恨地想象着自己掏出一叠的金卡做扇子状扇扇的情景,傲然对他道:“哼,相机没个万儿八千怎么能陪衬我……不过,现在哪里还有机械相机那种古老的东西卖啊?到博物馆找?”

  “我明天就要去器材市场。你真想买就跟着来,早上八点到××大街南口等我。”
哇噻,这么巧啊,明天就有空?还突然变得这么热心起来了?

  我得意地笑,亦损之:“哼哼,你以为本姑娘是方便面?”

  “什么意思?”

  性别差异,男女幽默感细胞有别啊,我长叹一声,摊了摊手,唱道:“想泡就泡啊泡得漂亮~~~

  他一脸不屑,原样奉还我方才的话:“你脑子让电电过了?”

  又没占到便宜!

  “还有,我刚刚教了你这么多,多少算你半个老师了,先叫声‘师父’听听。”
李轩然依然一副拽死人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变得这么赖皮,我目瞪口呆:“师父?叫你师父,哇噻,你是不是还要叫我悟空啊?”

  “噗哈哈……怎么会呢……”李轩然开心大笑了起来,第一次,那么生动的表情,不同于勾勾嘴角时那种魅惑人心的笑法,他笑得爽朗而天真,还顺手拍了下我的头:“叫八戒……”


4.3 喷火的哥拉斯登场


  李轩然你个自虐狂,明明是周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约在大清早!

  当我肿着眼睛、艰难地爬出租车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迟了半个钟头还多。

  跑到约好的那个路口小广场,我一眼就看到李轩然——即使脸包得跟个劫匪一样只看到一对眼睛,但我的通灵眼看到了他周围回旋着的暗黑旋涡,透漏出“我非常不爽”的信息。

  “那个×%……¥,对,新出的#%……※”

  “我推荐#%,性价比比◎※好……”

  “但是%…#太*&……”

  李轩然一堆专业术语和店主交流中。

  打自进了这个相机器材市场,李轩然连看了五家店,都是为自己挑相机镜头。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我问他道:“那个……我要买的相机……”

  李轩然瞟了我眼,扯起嘴角笑了,带着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残酷劲,语气阴森森的:“稍微等一下有意见么?我刚刚不也等你了吗?”

  我无语,他所谓的“等一下”就是指绕着市场跑了大半个钟头吗?

  完蛋了,听说搞新闻的人最恨别人迟到。

  真没风度,真没风度,真没风度……我呆在角落瑟瑟地哀怨。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音乐,是Suede乐队的《everything will flow》。

  我一愣,这个乐队在大陆不红,平常我还没遇见过志同道合喜欢他们的人呢,何况Suede的辉煌时代早过去了,谁还这么死忠地用他们的歌做手机铃声?

  却是李轩然掏出手机来。

  他看了眼那个号码,立刻换了一副头痛万分的表情,对着电话那头语气也是唯唯诺诺的:“我还在里面,东西还没买好……好的,好的……马上……”

  合上电话,他斜眼看我:“到门口接个人进来。”

  干吗我去?还没问出口,他一句话就堵了我的抱怨:“谁害我们搞到这么迟的?”

  Shit,你接下来还有约应该早点跟我说嘛!

  “谁?长什么样子?”

  “……一个女生,很好认,你看到就会明白……一头喷火的哥斯拉。”


  真的,我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在打电话的时候能有那么多的肢体语言:跺脚、跳脚、握拳、出拳、疯甩头、仰天长啸……

  令人叹为观止。

  “你说的人呢?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借口!……滚出来!一分钟,你不过来等下我先奸后杀!”

  被此人的用词shock到了……一头喷火的哥斯拉……太贴切了。

  “那个……”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我站她背后小心翼翼地叫道。

  这女生猛地转身。

  与她一打照面,我心里狂叫原来是她啊:这不是上次车站里,李轩然帮着提包的那个女生吗?近看更有压迫感。

  “那个,我是李轩然的……”脑筋一时卡壳,我跟李轩然到底算什么关系,不知怎的,“八戒”一次突然蹦到脑子里。

  “呃,他的……徒弟!”

  “哇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开的邪教?广收女门徒?”

  器材市场里,那女生与李轩然走在我的前面。她不时地用胳膊轴顶顶李轩然,又三番两次回头朝我眨眼,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李轩然低头不知切切地说了什么,引来她更夸张的笑声。

  我好想抱着自己的头痛哭啊。

  徒弟……

  蠢绝人寰的身份。


  接下来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李轩然那厮终于替我挑中了一台相机。我只扫了一眼价格和牌子,连相机具体的样子都没看清便掏了腰包——现在没有比赶紧走人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把相机抱在怀里对李轩然说声麻烦你了便要走,谁知那个女生竟拉住说道:“不行,不许走,既然来了一起喝个茶。”

  “什么?!”

  不用说,异口同声发出惊叹的是我和李轩然。

  我很自觉,我知道妨碍别人恋爱会被马踢的!何况李轩然看我的凶恶眼神足够在我身上捅出几十个血窟窿。

  “我说行就行。”她亲热地挽住了我的胳膊,点了点李轩然:“哪,先自我介绍下,这位要是你师父的话,我就是你祖师婆婆!货真价实的!”

  祖师婆婆?

  “呃,这个请问,你,他的同学吗?”

  这女生呆了两秒,突然神色得意地大笑:“哇哈哈哈,嘴巴好甜哦!我喜欢!”

  一旁李轩然闷声闷气道:“她是我学姐,高我三届,都是个毕业一年的老~女人了。”

  出于女性的敏感,在听得李轩然“老女人”三字时,我立刻觉察这女生眼角寒光一闪,原本就杀气十足的脸,煞气更炽。

  但见她身形一晃,高高跃起,犹似飞鸟般扑到,双掌齐齐向李轩然击去,掌到途中,突然微微晃动,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空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嗡嗡作响的“千手如来掌~~”李轩然被轰得高高弹至空中,待倒栽葱落下,屁股上又生生挨了一记无敌回旋踢……

  原来早已毕业了呀,难怪李轩然嗅觉灵敏的护卫队们不知道这号美人的存在,而且没想到李轩然竟会赶着潮流来段“姐弟恋”啊,我站在一边暗想。

  要不是早在火车站就见过这个女生踹他的情景,怎么也难以想象有女生会对李轩然级别的帅哥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

  ……血溅三尺。

  我辈到底是怜香惜玉的,我转头,不忍看。

  待在一家浙式的茶馆里坐稳了,冒着氤氲香气的茶盏奉上来了,我与这位姐姐已经相谈甚欢——基本上是这位姐姐一边倒的拉着我的手,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情况说给我听。

  原来这位姐姐姓秦名朗,H大新闻系的毕业生,现在在一家报社工作,因为H大新闻系的摄影课实践部分有着老生帮带新生的传统,秦朗学姐当初就指导着包括李轩然在内的三个的新生,所以她的的确确可以算是李某的师父了。

  根据李轩然冷不丁的插话,我还知道了秦朗学姐是当年H大新闻系“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四大癫王”之一,不过她这样豪爽不矫饰的个性我很喜欢呢。

  言谈中得知今天是秦朗学姐掏钱请李轩然喝茶,因为之前秦朗学姐不小心打坏了摄影部同事的相机,李轩然介绍去熟人那里修,只收取了她成本费。

  “就算是收个成本费,你还不是跟我哭‘贵得要当裤子’?”

  “别提啦,为了赚修理费,我招了个房客进来,现在为那个混蛋头痛死了。”

  一说不得了,穷得要当裤子修相机的秦朗学姐竟在寸土寸金的本市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据说是她的土财主老爹送她的毕业礼物。

  “啊……好羡慕好奢侈啊……”我两眼唰唰放贼光,看着秦朗学姐就像看一顿金灿灿的财神像。我要是有自己的房子,那就可以把谁谁金屋藏娇了,把他关起来不再别的女人看到。

  “后悔了吧。知道咱是个款姐了吧。”说着,秦朗学姐捧起李轩然的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抚摸了两下——进入我眼帘的那只手确实白净修长骨节清晰,令人垂涎:“想当初,你若从了我,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手上还能弄个二两重的金戒指戴戴……”

  李轩然使劲地把手抽回来,简洁而有力地回答道:“去吃shi。”

  ……噼里啪啦。

  又是骇人听闻的殴打场面。

  我支着下巴看着眼前单方面的屠杀,寻思——这两人,越看越不像情侣,难道我之前判断失误?

  运动完毕,秦朗学姐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帮我们拿点点心过来。”

  茶馆还提供了许多精美的自助小点心和时鲜水果供人取食。受了重创的李轩然竟然乖乖的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托盘朝点心区蹒跚而去。

  佩服至五体投地!拜倒一百遍啊一百遍!

  “学姐你好厉害啊。” 竟然会有人叫平常多摆出一张死人脸的李轩然吃憋,让他一点火气也无。

  “过奖,小孩子么,不打不成器。” 秦朗学姐翘起二郎腿来,大约是职业使然,说起话来大段大段没停顿,“当年我负责指导他,第一次见他还不是摆一张谁都欠他八百万的臭脸给我看。后来又气了我好几次,所以有一次我怒了,就把他拖进暗房跟他一通厮打。再后来他见我就必恭必敬地喊‘学姐好’,使唤他干嘛都转得跟陀螺一样快。对了,你别看他脸长得像牛郎,却跟骡子一样好使。一桶纯净水从一楼扛到五楼,香汗都不流一滴。”

  Sigh,好光辉的历史……秦朗学姐,他的护卫队听到了会哭的……

  我的心里开始升起对李轩然的无限同情。

  秦朗学姐轻轻地敲着桌板,继续她的讲演,似是经验总结,又像是向我灌输经验:“哪,有些家伙,你越把他当回事,他就不把你当回事;你越不把他当回事,他越把你当回事。”

  差点就要鼓掌。不愧是多吃了两年米的人,一语道出人性本贱的本质啊!

  “他拽你就要比他更拽,他凶残你要比他更凶残,他要咬人你就打他。”秦朗学姐一个凌厉的手刀劈下来,“打,打到渣,打到出汁,打到爆出宝物来……”

  好暴力……我抹了抹汗,悄悄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以暴制暴是最有效的方式。受过教训后他再见到你,就会摇着尾巴,亲热地不行。明白了没?”

  我点头,这每一条,都该用“子曰”二字框起,供后人瞻仰。

  “好,现在轮到我问你。”秦朗学姐突然倾身靠近我,“呵呵,你还没说怎么认识我家轩然的。”

  “啊?”记者挖八卦?我呆呆,“这个……很普通的就……认识了。”说完赶紧低头装作喝茶逃避尴尬的话题。

  只见秦朗学姐用纸巾角沾了点茶水抹眼角,颤颤道:“不是我逼你……实在是……儿子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做妈妈的太高兴了啊……” 唱念做打俱佳。

  我嘴里的那口茶“噗”一下全喷在了桌板上!

  天啊!总算有点明白这么有趣的秦朗学姐为什么会成为让人闻之变色的“癫王”了!这玩笑开得太恐怖了!

  “喝茶能喝到桌板上去?”李轩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点心,并不放下——我慢手慢脚地擦桌子上那口茶。果然,丢脸这回事,丢多了,也麻木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秦朗学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面,呷了一小口,悠悠地舒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在说,如何驯服一条小狼狗。”


4.4 午后阳光里睡饱了觉的猫


  连灌了五六杯茶,一肚子的水当当做响。

  趁着和秦朗学姐进洗手间,我拉住她悄悄问她认识不认识俞可新。

  “她是轩然他们班的班长吧?不是很熟。”秦朗学姐摇摇头回答说,“见过几面,小管家婆的样子,感觉满可爱的。”

  竟然是好评,我有点失望:“那有没有听李轩然提到过她?”

  秦朗学姐又摇摇头。

  看来是挖不出什么消息了,更别说能打探到他们两人有没有过结,我叹气。

  在茶馆解决了午饭,我们拍着肚皮出门。

  秦朗学姐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对李轩然调笑道:“轩然你星期天不是都要出门拍照么?既然小何拜过师了,那明天一定要带着小何一起去。记住哟,从拍照到暗房冲洗,一条龙服务,你要带着她全部熟悉一下哦。”

  上出租车前,秦朗又嘱咐李轩然一定要绅士地把我送到家,否则下次就打断他的腿。

  真是太亲切了~我敬爱的秦朗学姐~~

  对待同志是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某人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虽然才认识半天,但我已对她崇拜到直冒泡了。

  说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的家伙,等出租车一跑开,嘴角就挂了下来。

  站在路边等下一辆出租车,我抱着那只新买的相机叫轩然道:“喂,送我就不必了,告诉我明天约在哪里就可以了。” 你那一脸的不耐烦谁看不出,何况我还不算叫你知道我家住在哪里的隐私呢。

  “你想拍什么内容?”

  “随便,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话一出口,隐隐觉得不太对味,似乎太暧昧了些。

  这家伙挑起一边的眉毛,不怀好意地笑:“我去火葬场你也跟着来?”

  “敬谢不敏!”

  “垃圾处理厂呢?”

  “滚!”他存心和我作对,我气结,“主题我来定,我说了算。”

  李轩然一副敷衍的口气:“好啊,说来听听……”

  我不喜欢李轩然此人钟爱的社会素材,太闷太压抑,反衬得自己太过幸福,给我一种无法言述的罪恶感。相比较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明亮的、给人喜悦感的内容。
学着一休在脑门上划圈圈。我想,我再想。

  “拍自己喜欢的人~”我一拍手,自认为一个绝好的主题。

  李轩然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到底底气不足,我讪讪:“那……春天的花花草草怎么样?”

  听到这个想法,李轩然的眼神更是轻视到要飘起来。

  可恶!创作哪里有高低优劣之分!自以为上了段时间的摄影课就是摄影大师了!

  刚好两个小孩子手拉手从我面前经过,我脑海里灵感一闪:“……其实,这个花花草草么,是指祖国的春天,可爱的小孩子哩……去拍幼儿园的小孩子怎么样?”

  我得意洋洋看着他,哼哼,觉得我想法不错就鼓鼓掌。

  李轩然居然叹了一口气:“以你的水平,想到这个大概算把脑子发挥极致了……算了,这选题凑合着用吧。”

  你这个偷人点子的贼,竟然还要挑三拣四!

  再通过一番讨价还价,我们终于把见面时间和地点给定了。

  我抱着三分怒气,七分期待的心情回家,一打开门就踩到了一只沙发垫子。环顾一周,我被家里的惨状吓了一跳。地上扔满了各式东西,还有客厅一人多高的景泰蓝花瓶倒在地上碎掉了,碎片铺开了一地特别骇人。

  被人偷了?

  小心一看,门窗好好的。一开柜子,现金还在。

  那一定是吵架了!

  “妈咪妈咪!!”我大声叫着,直扑他们卧室而去。

  窗帘正闭着,屋子里黑醺醺的。打开灯,看到床上隆起一个包,我跳上去把它掀开。

  “你这孩子干嘛呢?”妈妈睡眼惺忪地拿手遮住眼睛,“关灯,晃眼。”

  我仔细打量着看她那双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

  “老爸呢?回来过了?你们怎么了?”

  妈妈拉上被子,换个姿势继续睡:“没有!谁知道他死哪里去了!”

  “妈咪,你眼睛要消肿了,跟包子似得,好像哭过的样子。”我在她枕边轻声打探。

  妈妈被窝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睡睡就好。”

  “那客厅怎么回事?”

  “早上打扫卫生,发现老鼠,追着打的时候不小心推倒了花瓶。你去打扫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应了一声,放心下来,爬下床……等等,刚才老妈说什么,老鼠?

  “啊啊啊啊啊!”我最大分贝地尖叫,重新跳上床。

  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灰溜溜的小贼!小时候到乡下玩被老鼠咬过的经历,使老鼠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我躲在妈妈身边瑟瑟发抖。她反身伸出一只手将我揽过去:“真是,这么大了还怕老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的下呢……”

  好久没有这样的亲昵了,我干脆脱掉外套滑进被窝。

  好香好暖好舒服啊……我抱着妈妈心满意足地感叹着。

  早上本来就睡眠不足,很快的,我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鼻子立马闻到一股好甜的香气。循着香味,我一路飘到厨房。
  
  哇噻,新出炉的绿茶蜂蜜蛋糕!好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饿虎扑食!


  这个下午,窗外天空瓦蓝阳光明亮。把音箱打开,看着那些音符掉在地上清脆的回响,我窝在沙发里一边翻来倒去玩着相机,一边吃着妈妈烤的小蛋糕。

  话到唇边讲不出满足,所有烦恼无从想起。

  “妈咪~~~”我扯着嗓子叫。

  坐在阳台上静默不语言的妈妈抬起头:“怎么了?”

  “很早前吃过的那个玫瑰雪芳蛋糕也很棒,你有空再做一次吧。”

  “好啊。”


  妈妈用温柔而细腻的眼神看着我,说,好。

  那样微妙的笑容,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空虚的感觉,即使沐浴在阳光里,也是让心事沉甸甸地盘踞着的表情。

  ——我后来很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早一点发现她的不对劲。

  那时的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只在午后阳光里睡饱了觉的猫,惬意地伸伸腰,继续饶有兴致地对付毛线球——我的那台相机去了。


4.5 雌雄双煞作恶幼儿园



  第二天出门前,果然发现了妈妈做的玫瑰雪芳蛋糕。

  我拿起蛋糕细思量。这等人间尤物,拿去喂某人会不会太浪费?站在厨房里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带上了李轩然的份。

  和李轩然约定见面的那家幼儿园园长是老爸的熟人,他们幼儿园可以负责托管家长周末也要工作的小孩子。早前跟园长打过一声招呼,这个热情的老太太笑得轰轰作响:“随便来拍,不要客气,我家园子里的小孩最漂亮了!”

  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李轩然已经等在门口了。隔着铁门,有几个小孩子特别是小女孩正跟向阳花一样仰头巴望着他。

  我不禁肃然起敬:真不愧是有名的男妖精男祸水,老少通吃!呵呵,但我对小孩子的吸引力也不是盖的。我掏出巧克力对其中一个小孩子眯眯笑:“小朋友,要不要吃巧克力?”

  那些孩子用惊疑的目光盯着我,最后轰然散开:“快跑,有骗子!”

  可恶!我气得要跳脚。

  一进门,更不得了了。

  那些在园子里玩的小孩子一看到李轩然就扑过来。胆大点的男孩子上前拉拉他的摄影包,小女孩则围着他转来转去。他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他坐下给我调相机,他们也跟着坐下,齐刷刷地在他身边发呆——要不是那个幼儿园阿姨拉着小朋友,他们估计都要爬到他身上去蹭啊蹭,挂他一身了。反观美丽动人亲切和蔼的本人,身边半个跟屁虫也无。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是雪亮,不含一点杂质,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李轩然扬着脸眯着颇有几分得意地揶揄我。
  
  “明白~你是大明星,你是万人迷~”我心里那叫一个怨毒:多淫荡的荷尔蒙啊,连天真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今天是礼拜天,全园托管的孩子也只有二十来个。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的阿姨把孩子们集合在园子中央的草坪上,围成一个圈圈坐好。我和李轩然也夹在其中——照他的说法,我们要先跟拍摄对象混熟了。

  “我们请这位大姐姐给我们唱一个好不好?”那个阿姨叫小朋友使劲鼓掌。

  既然是人民群众的愿望,我怎么可以不答应呢。


  “高跟的马靴踩著危险的节奏

  而眼眸三分杀气七分的温柔

  枯叶慢慢掉落 天地无鸟兽

  远方山风欲来 风吹满楼

  我们在擦身时迅雷般的出手

  过程是三分付出七分的保留

  恋爱就是决斗

  比谁先下手

  比谁爱对方多

  比谁会软弱

  女生在爱上的时候是神枪手

  出手的角度跟地点不需要理由

  女生在爱上的时候就是决斗

  输的人要心甘情愿地 献出自由

  ……

  ……

  女生在爱上的时候是神枪手

  瞄准以后目标不会有机会逃走

  当我在爱上的时候不会软手

  你就给我乖乖的躺在 我的胸口……”

  一曲歌毕,我四下散播飞吻,就等着小男生们折朵小花送上来。小孩子们却马上转头“围攻” 李轩然去了:“大哥哥,来一个,大哥哥,来一个。”

  “我不会!真的不会……” 不可思议的是,一向要摆拽样的李轩然竟然扭捏起来。

  “大哥哥,来一个,大哥哥,来一个。”小孩子们在阿姨的带领下,不屈不挠地拍着手喊起号子来,一副不唱一个不罢休的样子来。

  眼看真是逃不掉了,李轩然朝我扫两眼,咳嗽了一声:“那,我就唱了……你们忍耐一下……”

  想象一下,一个长相颇似天使的男生,坐在孩子堆里闭着眼睛唱歌的画面是不是很唯美?

  抱有美好的幻想的善良的人们啊,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现场生与死的考验!

  从第一个音从李轩然的嘴巴里飞出来开始,孩子们作为他的崇拜者,表情都很是复杂……

  他这哼唧的这是超声波吗!?直到他唱到高潮的部分,我才突然明白过来李轩然唱的原来是首英文歌!!

  我很不给面子地摔倒在草坪上捶着地,笑得半死不活肝肠寸断。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这个园子的小孩子教养不错,纵然被扭曲尖锐的音符扎成了刺猬,一曲完毕他们竟然还能给予他稀稀拉拉的掌声。

  掌声中,李轩然站了起来,拿起他的外套丢在我背上。

  我正纳闷他想干什么,李轩然已经恼羞成怒地一脚踩了上来。

  嗷呜!

  我一声长啸,咯血不止。

  这家伙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是不是?

  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小家伙们分散在园子里,荡秋千的荡秋千,滑滑梯的滑滑梯……李轩然此时又牛×了起来,端个相机上前,喀嚓喀嚓拍得欢。

  他偶尔回头指点下我画面怎么选取,不过大多时候是挑剔我端镜头的姿势,或者抱怨我挡了他的光线,大言不惭地放话道:“你老老实实坐着就好,等我照片洗出来,你捧着学习学习就可以了。”

  这人真难伺候。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拍了几张,甩手自己找素材去了。

  嗯,这两个正在玩沙的那两个小子就挺可爱嘛。

  我刚举起相机,却被其中一个孩子瞥向镜头的那一眼吸引住了。

  好漂亮的孩子啊,唇红齿白,尤其吸引人的是一对黑耀石一样的眼睛,隐约着灵动的光。

  不过,TA究竟是雌的?雄的?雌的?雄的?我在这个小孩前面蹲下,盯着TA的裤子,无数龌龊的念头从脑海里跑过。

  “你要做什么?”另一个孩子摆出老母鸡的架势瞪视着我,有着超越年纪的气魄。

  我拔起一把铲子:“哼哼,建城堡是吧,看姐姐的!”

  ——唉,我也很无奈我也很人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圆环套圆环娱乐城”都差不多成型的时候,李轩然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真幼稚。”他说。

  “嫌幼稚就一边去,不要妨碍我们。”

  李轩然站起来做势要在城墙上踩下去,已经被我收服的两个小男孩(已经用×…¥…◎%的方法确定是个男孩子了,至于被马赛克掉的内容,不要问我,掩面……)嗷嗷叫起来:“女王陛下!有敌人!有敌人!”

  他俩扑上去,一个咬李轩然大腿,一个咬他屁股。

  李轩然哭笑不得把他们两个剥下来,嗤笑道:“靠,女王殿下?美得你不轻,你都教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切,想我在幼儿园的时候,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女王~~”我砌着墙,自顾自地陷进对自己人生最辉煌的日子的怀念中,“想当初,我在幼儿园横行的时候,前面两个狗腿开路,后面跟着四大护卫,天天有男生为了抢我身边的位子打架,真怀念啊……”可惜那时候的小男生们天天拖条鼻涕,哪碰到过像今天这么可爱的孩子,要不然我的初恋可以提前十几年。

  那,李轩然小时候什么样子的?照他现在的水准,这家伙,小的时候也应该是漂亮到雌雄莫辨的地步才对。

  我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盯住李轩然他的脸看。

  不言不语对视了一分钟,李轩然先败阵,垂下眼睑:“干吗?想看出朵花来?”

  “来,比比看,”我把那个小男孩抱到他面前,“你小时候有这么漂亮吗?”

  他哼嗤了一声。

  我摸着下巴色色地笑:“老实交代吧,你小时候有没有穿过裙子?不是还有小男生把你当成女孩子来献殷勤?”
  
  做妈妈的,似乎都有把孩子当洋娃娃,换个性别打扮的癖好。甚至连赛宁,小的时候都被他妈妈强迫穿过蓬蓬裙。我第一次看赛宁那张“用来铭记耻辱”的照片,狂笑了一通:那样瞪着大眼睛,梳着朝天辫,非常无辜非常委屈的模样,贼可爱贼可爱!再看李轩然这家伙的长相,小时候不把他当女孩子养都可惜了!

  “不用比了,我小时候胖得像猪,眼睛只有一咪咪大,人见人厌。”

  “骗人~~~”

  “真的,小时候我走到哪里都被欺负被排挤,点心、玩具总被抢,有次想荡秋千,幼儿园里有个像你这样的女霸王叫人我推下去,结果磕了破头……” 李轩然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感伤。

  竟然碰到了别人的伤口,我顿时不安起来:“真……真的?”

  李轩然苦笑了一下,转头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是啊,直到有一个雨夜,一个头发竖起来的人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可以给我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最美的衣服、最佳的皮相,天下的一切都是我的,但只有一个很小的条件……”

  被耍了!

  我一脚踹飞了李轩然:“他是不是还说能给你天下最强的男人的宠幸?玩BL去吧,你这个混蛋。”

  “爱信不信吧,反正……”李轩然坐了下来,抓了把沙,看沙子从手里慢慢滑走,不再言语了。

  小孩子们逐渐地被家长接走了。

  拍够了照的我和李轩然坐在幼儿园角落两架并排的小秋千上发呆。

  孩子们欢快的叫声褪去后,幼儿园里是这样的寂静,只有秋千嘎吱嘎吱有节奏的做响。

  肚子有点饿了,我翻出包里的蛋糕,顺手给了李轩然一个:“我妈妈烤的哦。”

  “嗯。”他也不谢,拿走就吃。

  太阳快下山了,轻风拂过面,我闭起眼睛,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有种与世无争的心情。脑海里很多黑白画面和童年的笑脸闪烁,有种怀旧的甜。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李轩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我的侧脸,若有所思。

  “干嘛?”为了掩盖尴尬,我粗声粗气。

  李轩然答非所问:“没干嘛,很好吃。”

  “回家了!回家了!”

  我跳下秋千向大门走去。

  “回家了?那暗房不去了?”

  “啊啊啊啊。”我惊叫,为什么暗房这项内容被我忘记了!生气地瞪一眼李轩然,我刚刚发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跑到大门口,当看见紧闭的的大铁门时,我呆滞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摇晃着铁门,哀号。

  看门的大叔在做什么!里面还有两个大活人,他怎么就把大门锁上了!!

  久不见回音,大概都下班了。看来只有爬出去了,唉,好久没做这种危险运动了。

  我抖抖嗦嗦把裙子撩起来,打了个结,对李轩然道:“你有胆抬头看,我就踩烂了你!”

  “眼睛会烂掉的。” 李轩然走到了那台塑料滑梯房屋前对我招手道:“你过来。”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吭哧吭哧帮助推滑梯的时候,我咬牙:幼儿园之神,这么欠扁的的方法是李轩然想的,我是被胁迫的,我还是纯洁如白纸一张的好孩子哩~~

  我们俩把那辆滑梯房屋堆到了幼儿园大门口,靠住了铁门。我爬上滑梯后,轻松的从铁门上方跨了过去,小心地滑到地上。

  李轩然远处助跑了几步,一脚蹬在门的横杆上,一把抓住最上面的杠子,翻身出来。

  “你这么简单就爬出来了还要搬梯子干嘛?”

  “你管我。”他拍了拍手,指着堵住了大门的滑梯房屋,“你先担心他们明天怎么开门比较好。”

  我和李轩然沉默片刻后,不约而同坏心眼地溜之大吉。



5.1 在黑暗里滚番薯


  到H大大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李轩然语气迟疑:“这么晚了,当真还要去暗房?”

  “当然,为什么不去?今日事今日毕。”听秦朗学姐说过,李轩然是他们系暗房的助管员,手上有暗房钥匙,可以自由使用。这家伙开口闭口就会损人,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姓李的看看,我何琢衣是个大大的人才!

  “……那里很荒的,晚上比较吓人。”

  我抱胸:“你要是懒得带我去就直接说,秦朗学姐那边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拿秦朗学姐做威胁真的很好用,这个家伙只能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领路,我雀跃地跟在大阔步的李轩然后面一路小跑。

  对手工作坊式的暗房,我一直大有兴趣。

  那个教摄影欣赏的老头子在课堂上曾说过的,暗房是一种延伸了摄影艺术的魅力的创作方式,技近乎艺,能够把一瞬间定格的时间和空间的片断最终在相纸上定格显影出来,是比按下快门更奇妙的事,听得我们一愣一愣无限向往。

  不过,非要今天去暗房,我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出口——安全第一!

  我所去的暗房是李轩然他们新闻系的暗房。如果大白天我跟着李轩然在H大招摇一番,我当天大概就能收到写有我名字的诅咒木偶——关于李轩然彪悍的护卫队诸如下列恐怖传说,比如假设三天前李轩然打从某处路过,三天后她们照样能把他遗留的气息嗅出来——现在趁着夜色的掩护,我也不必扯眼镜、帽子之类的做易容术。


  新闻系的主楼偏居H大一角,入了夜,四周树林茂密,使得那座三层的小楼更加阴惨惨的,颇有校园鬼故事的发源地的味道。

  进入主楼,楼里除了我们两个人,似乎没有其他生物活动的迹象了。楼道灯光昏暗,走过一条空空长长的走廊时,我们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发出回音,回荡在整座楼里,特别的响亮和空旷,给我一种背后有人的阴冷的错觉。

  传说中的暗房比想象中的简陋的多。外间中央一个大大的水槽,周围一圈水龙头,再来便是一些瓶瓶罐灌的东西,据说是冲胶卷的地方。里间则是制作像片的,掀开幕布朝里看,有红色的小灯,还有一排大概叫放大器的工具。

  “先把今天的胶卷冲了。”李轩然把一个像大号墨水瓶的叫显影罐的东西递给我,指点了下如何装片,如何盖盖子,以及如何用药水显影定影。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能努力记下步骤。跟他复述了一次,我又有些惴惴地问:“要是一紧张,等下出错了怎么办?”

  “那就糟蹋了一卷胶卷罗~不过我想……” 剑眉微挑,一边嘴角扯起,李轩然又是那种招牌式的讥笑,“以你的水准,这胶卷就算洗出来拉,也没几张值得作成照片的。”

  我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了。如果每次都跟李轩然较劲,生的气足够打爆好几辆自行车的轮胎了。

  李轩然拉上了厚实的窗帘:“打开胶卷的过程是不能见光的。手机放好,屏幕光不要漏出来。我要关灯了。”

  “关……关灯?胶卷不是放在暗袋里拿的吗??”

  “没暗袋,我们系的传统就是黑咕隆咚的地方直接拔。手脚快点马上好。”
 
  灯灭了,房间一下子陷入惊心动魄的黑暗中。

  没有声音,没有光,就好像突然被丢进无限蔓延的虚空世界里一样。这样的环境里我心底不由发起毛来,,手心也开始密匝匝的出汗。

  关灯后李轩然就没说过一句话,我连他正处在什么位置都没法判断。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今晚冒失了。我居然这么不长大脑,就这么跟一个其实还不算太熟的男生独处在一座偏僻小楼的一间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更糟糕的是,还是我半强迫他来的。

  基本……大约……这样的自恋狂,应该对女生没兴趣吧?我拍着胸口安慰自己,但脑子的筋控制不住马上又往坏处发展了——万一此人突然发狂对本姑娘出手怎么办?

  这么一想,我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起来,手不禁一抖,正抽拉到一半的胶卷和显影罐竟然摔在了地上,“咣当”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大声。

  “胶卷掉了,怎……怎么办?”一半是慌一半是愧,我紧张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摸啊,笨蛋!怎么会这么笨手笨脚的!”

  大约黑暗的缘故,连最基本的距离感都失去了。李轩然的话既清晰又飘忽,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又好似从这黑暗的某个角落飘来,我完全判断不出他离我有多远。

  找到了显影罐,我蹲在地上继续哆哆嗦嗦的摸索着胶卷时,心跳声一下一下鼓噪着我的耳膜,脑子里一堆莫名其妙的念头挤出来——如果这时候,又像白烂台湾偶像剧一样,发生所谓的“手指碰手指”,或者发生其他儿童可宜、儿童不宜的部位的碰触怎么办?

  ——这简直是发花痴的女生才会想的问题才对,我立马唾弃自己。

  我也许真该去买彩票了,想什么中什么。才想会不会两个人会碰触到,马上就发生了极为不一般“亲密接触”了。

  “啊~~~~~~~~~~~~~~”

  我一声尖叫——李轩然的臭脚踩中了我的手背!

  条件反射,光电火石间我挥动另一只手向前出击!正中目标!

  “呜……”李轩然一声闷哼。

  我感觉到他急急退了一脚步,然后我听到了“噔”的一声,那是胶卷壳发出的声响。

  片刻后,我听到李轩然一字一句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话:“找到了……你给我……小心点……不要碰到底片……”


  漆黑的环境理全凭摸索,哪里说不碰就不碰。虽然这样抱怨着,我的手在黑暗中还是一点一点小心的向前。

  ……果然,还是碰到他的手指了,我赶紧缩回手来。

  黑暗掩盖了我的尴尬。他的手指,一如我想象中的冰冷……奇怪,为什么我会一直想象他的手指是冰冷的?

  一个哆嗦的时间,已足够各种校园鬼故事在我脑海上演一遍。

  我压住恐惧,将手再次伸向前。这次摸到了垂下来的胶片了,也不管李轩然不能碰到底片的告诫,一把拉住底片,把整个胶卷扯了回来。

  将胶片在显影罐中一圈圈装好,盖上盖子。

  “装好了。”

  话音刚落,房间一瞬间变亮了。


5.2当花生酱倒进裤裆里


  我的眼睛在重新适应光明后,奇怪地发现李轩然正靠在水池边,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对我的笨手笨脚脱力至此,还是被我打成重伤了?对了,我打中他哪里了?

  “刚刚我下手重不重啊?不好意思……”

  他抬头看我,脸色青黑。被那样冷冽的眼神扫到,胳膊上还是免不了冒出一片鸡皮疙瘩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轩然低头喃喃,额上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宜空,空不宜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含泪:“师父……”看来真被我打傻了。

  李轩然把显影液倒入两个罐子里,我开始按照他的要求卖力地摇晃显影罐。

  “上下晃!!不要给我表演花式调酒!!!”

  李轩然大声的嚎叫中,我们两个之间那点尴尬算是暂时消除掉了。  

  显影、定影,最后水洗就可以了,我打开显影罐拿到水龙头下漂洗。

  就在我沉浸在胜利完成胶卷冲洗任务的喜悦里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我心里大惊。

  不是说晚上没人来的么?天啊,这个时候要是来个李轩然的崇拜者,我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谁?”李轩然沉声问。

  “李轩然,是你在里面吗?”

  那声音,轻且柔,听在我耳朵里,却好似天上无数响雷滚过,而那无数条闪电劈下来把我打成了黑渣——门口,竟然,是,终极大BOSS,俞可新。

  电光火石的刹那,我的身体比脑子先行动——我唰地蹲下,钻进水槽底下了!!

  无比丢脸啊无比丢脸!!蹲在水槽下面,我自我鄙视地脸都涨得通红。

  可是我实在不能跟俞可新对上。有那句气话“去抢李轩然”的豪言在她那里搁着,是个人都会想歪吧?……但我行得正站得直,现在躲在下面不是心虚的表现吗?不行!我不仅要出去!还要跟李轩然表现得亲热一点,气死她……不不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事后她跑到赛宁那里搬弄是非怎么办……而且人言可畏,俞可新一定会添油加醋给他的亲卫队知道的……呜,我还不想被打断腿……

  我毫无形象地蹲在水槽下进来激烈的思想斗争,那门却似乎是俞可新自己拿钥匙开了,走了进来。

  “好像听到说话声音,有其他同学?” 俞可新掀幕布的声音传来。

  呼,好险,幸好刚才没躲进里间。

  才松口气,就有两条笔直的腿出现在我视野里。李轩然竟然这个混蛋走到我藏身的地方前,恶质地往里踢了一脚。
  
  奶奶的!想害死我吗!!

  “我从楼下经过,看到这房间灯怎么亮了,我想一定是你在这里。”

  俞可新自说自话着,李轩然没接一句话,但摆放瓶瓶罐罐的声音明显重起来,一副缺乏耐心的样子。

  隔了许久,我的腿都快麻了的时候,俞可新吞吞吐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今天收到了汪清的E-mail了。他在信里说了很多在港大的趣事……”

  汪清?who?

  “他要做老好人关我什么事?”

  “那件事,你一直没给我解释的机会。那封举报的信不是我写的……”

  “但给他的最后一刀是你捅的!”

  Sigh,什么举报不举报的,看来这两个人确实有过结!我的好奇心差点没让我探出头去看究竟。洛可真不是盖的,连这两人可能有心结一事都能猜得到。

  “没事你出去。”

  “轩然……李轩然!他都不介意了,为什么……”

  “我肚量就是小。”

  哦哦哦哦哦~~~有拉扯的声音,痴女怨男的戏码精彩起来了!

  水槽下,我握拳,就像不小心听到武林大家秘密的店小二一样,光荣的八卦之心无限膨胀。

  所谓乐极生悲,就在我爽歪歪的“听”好戏时,“叮咚~叮咚~” 两声清脆的短消息声音响起,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我的,臭手机。

  点儿背,不能怪社会。早知道硬气一点,一开始就要跟李轩然并肩站在一起,搞得现在这么窝囊。

  我以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从水槽底下爬出来。

  房间里那对男女,像被暂停的电影画面一样,保持着呆愣愣的动作,而那两张脸都就跟冰箱里冻过的一样:冷,扎人,硬邦邦。

  到底有些心虚,我低头,讪笑:“那个……真巧啊……今天晚上不知怎么的,我在床板上发现了个洞,我爬着爬着,就爬到这里来了……”

  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我机械地笑,“我这就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转到水槽的背面,我继续蹲下藏好。

  “何琢衣……” 俞可新冰冷的唤我的名字,我小心地探头。

  “你……很行……”她直视着我,不加掩饰地风诡云谲着尖锐的怨气和深深的愤恨,那眼神如投射出的利刃好似能划破空气。我被她炽热的气势烘烤地汗直流。

  下意识地看了眼李轩然,这家伙事不关己地翘着腿,那表情好像在说,是你自己硬要跑到我们地盘来的,完全是一副“你活该”的样子。

  “Oh ,shit!!” 等俞可新一冲出暗房,我便虚弱地瘫在水槽边上,这次的梁子大过天了!

  “哈哈哈哈!!!”突然爆发的噪音吓了我一跳,麻烦的来源李轩然居然没心没肺地笑到气也喘不上来!!

  他不知哪里抓过一个废纸团打在我脑门上:“你天才!”

  “还不是你这个男狐狸精害得!” 我指着他的鼻尖骂,“我现在是花生酱倒进裤子里——不是shi也成了shi了!!”

  “你是不是党员?”好不容易止了笑,李轩然一脸正经地问。

  好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呆呆答道:“预备的。怎么了?”

  “那就加油吧。”他又砸过来一个废纸团,“怕shi不当共产党员。”



  5.3变故突生


  那条致命短消息是毛淘淘发的:“小衣衣,回来记得带夜宵哦~~”

  吃!就知道吃!
  
  我把买回去的糖炒栗子当武器,一招“天女散花”砸得毛淘淘屁滚尿流,躲到床上用被子裹成个蒙古包。

  洛可一旁说着风凉话:“坏人奸情,打得好!用力地打!”

  “你们!气死我了~~~~~~~”

  “我看你还是快点准备说辞吧,我估计俞可新一出门,那状就告到林赛宁那里了。”

  “她敢!”

  “她为什么不敢!你前面不是放话要去勾引某北极熊的么,现在孤男寡女被人堵在房间里了,她的想象力怎么发挥都不过分。”洛可挖着耳朵,事不关己的态度,“照我说,要是个狠一点的,就该拿块砖头候在那个门口,等你出来就直接PIA~死!”
想象着脑子像西瓜一样被人开瓢,我缩在凳子上一阵后寒地抓头。方才被俞可新堵过后,我压根没心思再去管照片了,把暗室丢给李轩然善后,一溜烟逃掉了。

  毛淘淘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要不,说,李轩然的老妈和你的,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你和他今晚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泪如雨下~掏心掏肺~激情彭湃~地叙亲情。”

  被我瞪了一眼,她心虚地缩回去,下一秒,被子里却又探出她的爪子,小心地摸索着床上的栗子。

  洛可嗤笑:“说你和李轩然是从小被分开的双胞胎更狗血!”

  我再度暴走:“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禽兽~~~不许吃我的栗子!!吐出来吐出来!”……


  怕啥啥上门。

  想了一夜没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赛宁拉出去吃早饭。

  顶着两个熊猫眼没什么胃口,我把热气腾腾的豆浆端到眼睛旁边熏着,寻思着能不能造成“泪盈于睫”的效果,等下赛宁要是发问了我好装可怜。

  赛宁沉默地吃完了早饭,终于开口道:“琢衣,你昨天是不是……”

  “没有,根本没有!谁说的!造谣!拔她的舌头!”

  我用力地把调羹砸出去,拍着桌子站起来。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连赛宁似乎也被我嗓门惊吓到了。

  众人侧目中,我才想起来,刚才赛宁的问题压根儿还没问完……他一开口我就条件反射地拍桌子了——说实话这么激烈的反应我自己都吓一跳。

  这叫什么?欲盖弥彰?背后一道冷汗。


  突然响起的手机这次倒是很及时的帮我解了围。

  电话居然是老爸打来的:“衣衣!你昨晚睡在家里吗?”

  他这样天塌了般严重的口气我从来没听过,我立马跟着紧张了起来:“没,没有啊……我回学校了,怎么了?”

  “马上回家!你妈可能出事了!”

  我顿时被这个消息冲击地脑子嗡嗡作响。杯子失手翻倒在了桌子上,豆浆撒了我一裙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的停顿,终于从手机里传来的几个简单词汇:“离家出走。”


  赛宁原是要陪我一回家的,他觉得我看起来浑浑噩噩的,话都说不清,连步子都迈不开了。但想到是家丑,我把他赶下了车,只说有事再联系他。

  老爸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糕,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连个解释也不留给我,只叮嘱说在家守好电话,等他和其他人的消息,便立刻出门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窝在沙发上,我盯着电话,脑中一片茫然,自知无法帮上任何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妈妈的离家出走肯定和她沉湎网络脱不了干系。最坏的可能,会不会网恋,然后和对方……不,她绝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她现在一定在哪里等着老爸……

  想到卫生间冲把脸清醒一下,却猛然发现洗脸台边有一块妖异的红色,那是一滩半个巴掌大小的血迹。

  “啊…——”我尖叫着,跌跌撞撞跑到各个房间翻箱倒柜。我下意识寻找的东西很快就被发现散乱在老爸的书桌上——乱许是他心太乱,或许是太过着急而没有收起来。

  看着一行行潦草的字迹,听寂静的房间钟声滴答,声声紧逼。就好似一根破裂的小血管流出的血液,一颗一颗砸在地上的细微声音,带着神经质的绝望。

  我眼前发黑,几乎晕过去。

  这与其说是一封离家出走书,还不如说是绝笔信。


  虽然我早就明白,自己成天埋在家里的妈单纯到像单细胞的阿米巴原虫,但雷劈我八次我还是想象不到,我可恨可怜的妈,居然会去裸聊!!

  她居然因为一时好奇进了一个乌烟瘴气的聊天室,然后神经搭牢竟被一个嘴巴抹蜜的小流氓唆使着裸聊!而她!居然天真地相信裸聊是个不必负担什么的成年人游戏!还自以为对方以为不知自己姓名和底细就是安全的!!

  一次荒唐的错误带来了无穷尽的后患,那一次的视频聊天被对方用数码相机抓拍了下来。就好像一些社会新闻里写到的,那个小流氓其后开始敲诈了:如果把照片贴遍网络,叫你丈夫和孩子看到了会怎么样?

  惊惧、懊丧、愤恨、羞愧……妈妈她在留给老爸的那封信中如是说,一瞬间的复杂心情让她万念俱灰,但她还是打落牙齿和着血水吞了。小流氓提出的是个颇大的数字,一心想把事情捂住的她甚至不知道讨价还价便把钱汇了。对方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个有钱的主,“惊喜”之下,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钱……

  承受不住的她终于在昨夜留书出走了,那封信的最后一行直直地把我打进地狱:

  “我没脸见你和小衣了,我走了,你们不要来找我。”


5.4 家中阴霾


  到寝室收拾带回家的衣服和书的时候,已是这一天的傍晚了。

  大约我脸黑沉沉的厉害,洛可和毛淘淘都没敢问发生了什么。

  “我妈肠胃不好,我回家陪她几天。”我把东西整理完毕,对洛可他们说道,“上课要是遇到点名就帮我应一下。”

  “小衣子你先等下下,听我说啊!有事情大条了!其实……”

  洛可手里的书飞过了来,吧唧一下砸中毛淘淘的脸,她的话被拦断了。

  我问:“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回来再说。”洛可笑着把我推出去,“跟叔叔他们问好。”

  不是没看到洛可在对毛淘淘使眼色,但我脑子像被猫挠过的毛线一样乱成一团,根本没精力再追问他们两个葫芦里卖什么药,急匆匆回家去了。


  夜了,路边的建筑泛出光来。

  出租车车窗倒映出的我黯然的脸。至今不能消化的事实,像海水一样,又慢慢,慢慢,漫上来,将胸腔里心脏包起来,每跳一下都是咸涩的。

  在我读完那封信,几乎晕倒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起来了,妈妈被找到了——一位环卫女工在公园长椅上发现了一个呼呼大睡的妇人。

  后来,结合了妈妈自己的说法,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她首先原本打算割脉的,怕痛的她先试了试割手指,结果看着流出来的血时(就是我看到的那一滩),被吓得打消了念头。于是,她留下了那封信,决定出门去跳江。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大桥边,往下看黑醺醺的叫人心底发毛,那些被污染的江水翻腾起的臭味立马再次叫她打消了念头。出租车司机是个憨厚人,见有人半夜三更来江边不放心,就一直在四周转悠,见妈妈从桥上下来便载回了市区连车费都不收。
回到市区的妈妈决定去买安眠药,走了好几家通宵药店,谁知那些店对安眠药管得比较严,每家店都只肯买几颗。就这样,她走得天都快泛白了,才收集了二十多颗。最后她心一横,到公园长椅上一躺,把药吃下去了——这就是妈妈她令人啼笑皆非的轻生全部过程,顺便一提,她睡的长椅旁边还放了一只小茸毛狗,那是她找药店的同时逛便利店买巧克力时商家送的。

  在知道了这样的过程,并推知她不是真的想轻生后,心情如水墨化般湿重化不开的我忍不住啜泣了,心怀感激的哭泣——她不是想死,她不是想拿死威胁我们,她只是……只是,在求救,一种差劲的,恶质的,像撒娇般的求救。然而,一切过错的源头在于我,都是我,当初要是不教她上网就好了,如果妈妈真的出事了,那么这一生我都将无法原谅自己了……


  回到家,打开门我就闻到了很重的烟味。整个家一片漆黑,只有客厅里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红色烟头把黑暗烫出个洞来。

  我把带回来的东西放下,轻手轻脚摸到老爸身边坐着。黑暗里,有他沉重的叹息。
  
  在接到环卫女工的电话后,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妈妈并送她到医院洗胃去了,虽然医生说没大碍,但还是为她做了全身检查,一直折腾到了傍晚。

  回家的路上,老爸和妈妈之间僵硬的气氛变成块巨石在我心头龙盘虎踞着,压得无法喘息,所以我才半路下车先回学校取衣服和书,让他们能先有空间处着。

  现在看来,比想的更糟。

  “爸,妈妈呢?”

  “她就知道睡!”他厉声。

  我把手心的汗往裙上擦了擦,不知道该去卧室找妈妈先还是陪他。

  “我在外面这么辛苦,究竟为了什么?”过了会儿,老爸又幽幽开口了,“还不是为了让她和你过得更好,可她回报给我的是什么,我有哪一点对不起她……”

  我滑到地上,抱住他的膝盖靠着。

  “爸,对你来说,你想给我们最好的东西是舒适富足的生活,对妈妈来说,你给她最好的东西,是时间,是你的时间……爸,我们都有错,我们把她一个人放着,她太寂寞太无聊了才……”

  “做生意的,当家人不在家是常有的,谁家里出过这么丢脸的事情!根本就是她自己的品性有问题!她存心是气死我!这样的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老爸激动地站起来,咆哮着,映入我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里的,是他因愤怒扭曲的脸,夹杂着压抑的悲伤。

  “爸……”我口拙地找不出话来安慰,只能小心地扯着他的衣角。

  “衣衣,这些大人的事情,你本来不应该知道的。”许久后,他的大手落在我头上。

  “爸,今年我们学校,曾有个女孩子从图书馆七楼跳下来……”忽然想起年初学校发生的那件遗憾事,那个女孩子的痛现在的我感同身受,“那个女孩子我见过的,很清秀,成绩也好,也没感情问题,就那么从七楼跳下,骨头都粉碎了……后来我听说是她父母的感情问题影响了她……”

  “衣衣!”老爸的声音倏地变冷,“你在威胁爸爸吗?”

  我顿时愣了,手足无措,心知他误会却舌头跟打了结一样只会颤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今晚我脑子糊得连话都讲不好了,最后委屈地哭起来了。

  一声高一声低的抽泣颤得有些涣散,眼泪带来的湿漉漉的感觉在寂静的房间弥漫开来,引得对面那堵黑暗又叹息开了。

  门铃对讲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老爸走过去一拳砸在对讲机上:“谁?!”

  对讲机的镜头上,一张无辜的大饼脸占据了整个画面:“……方记粥铺,送外卖的。”

  外卖?

  我和老爸面面相觑,好似可以听到嘎吱声一样艰难地一起把头转向紧闭着的卧室的门。

  片刻的沉默后,老爸怒气冲冲地甩门走人了。


5.5 曾经浪漫事


  从花市拉了十盆花,从书店扛了两打书,还约了一个老师周末上门教素描,一切都为了让那个正窝在床上的人,想要起床面对现实的时候,有可供消磨时间的东西——除了叫外卖和上厕所,妈妈已经在床上窝了三天了。

  我知道那个混蛋老爸肯定会收拾的。卸胳膊卸腿都不解恨,最好把他小JJ切下来。可是就算要了他的命,这个家的平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劝。

  奉行三不原则的我守在床边安静的玩PSP,就好像父母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口角,而我正在等待其中一人的召唤,等待他们的和解。

  如果我努力微笑,随着时间的流逝,是不是可以让一切隐入云雾中不显现,而大家也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呢?

  我相信老爸是世上最顾及妻女的男子。


  老爸和妈妈的相遇是人生的一场惊艳的邂逅,那故事最美的时候我没有遇见,但听过一次今生不忘。

  有些人生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比如我妈妈。我外公曾是一家大型国营厂的厂长,而我妈妈是他无比宠爱的独生女,两条粗亮的大辫子垂至腰下,漂亮又腼腆,走到哪里都是风景。那时我爸是一个刚分配到他们厂的小青年,父母双亡,靠自己读完大学,人有点清高也有点傲。

  听妈妈说,那时,每当十六岁的她婷婷袅袅走过工人宿舍时,所有的男工人都会跑到走廊上张望她。只有老爸坐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埋头看报纸,正眼都不往外面瞧。但就是这样一个白衫黑裤、干净的五四头的木头,却反叫她记在心里了,时时不忘。老爸后来悄悄地告诉我,那个时候他其实是假装与众不同,实际上他每次都在报纸后面偷偷瞄她。

  老爸说,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他这辈子要娶的人。

  后来厂里举办舞会,老爸请妈妈跳了一夜的舞。散场了,下雨了,他用自行车送妈妈回家。两人共披一件雨衣。妈妈怕把雨衣扯来太多,坐在后面紧张地动都不敢动,结果路上掉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

  ——我一直一直觉得,即使在那个朴实如麦子的年代,老爸驮她回家的那个雨夜,依然浪漫得像电影故事。

  再后来,他们的交往遭到了我外婆的反对,妈妈太温顺,老爸太清高,于是分了。那之后,老爸因为不想当一辈子的技术员,扔掉当时的铁饭碗,开始下海经商,起起伏伏了几年,生意才有点起色。而我外公那几年离开厂子从政,一路高升再高升。

  七年后,当我外公去世,命运又把他们又联系在了一起。我外公是视察工作时遇到车祸去世的,和他伉俪情深的外婆一下子病重。

  从来都偷偷关注他们消息的老爸,就在那个时候,再次穿着亮闪闪的披风,骑着白马来到了我妈妈的身边,一心一意地照顾我外婆。

  那个时候的妈妈已经23岁了,在当时算个大龄女青年了,但并不代表裙下无臣。特别是外公去世后,外公好几个老朋友都想把我妈招为儿媳妇。可我英俊无敌能干可靠的老爸,披荆斩棘,打败了那帮子眼睛长头顶的高干子弟。

  半年后外婆去世,离世前把妈妈的手放在老爸的手心里。

  我妈妈没有变成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因为老爸娶到了他心目中最美丽的姑娘。
——这个我心目中最美的爱情故事,如今却在岁月里面临着枯萎。


  在家努力研究菜谱的我,终于拼出了一桌乌七八糟的东西。

  老爸很赏面子的回家吃饭,妈妈也终于离开了她的一亩地三分地。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保养良好的皮肤上忽然之间有了岁月爬过的痕迹。

  那些味道奇异的菜他俩食不知味地吃了下去,然后,洗碗,擦桌,那样的默契却又互不言语,漠然的神色叫人想到“相敬如冰”四字。

  这个家在小心翼翼地走钢丝,维持着令人心惊的平衡,又脆弱的像风中的一根蛛丝,随时都会断掉。


  妈妈叫我回校去,担搁太多的课不好。

  料想她心情也平复地差不多了,我这才想起这段时间都没和赛宁还有洛可他们联系了。洛可和毛淘淘他们替我课堂点到顶了好几次,下了车,我先去学校门口一家甜品屋买犒劳的蛋糕。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通过甜品陈列窗,我发觉到后面有个女生在时不时的偷看我,还鬼鬼祟祟的打电话。

  接收到了不善的气息,我急匆匆往学校里去。却在学校一僻静处被一个人高马大长了浓密胡子的粗壮女生拦住了:

  “你是何琢衣?”


gogo
2006-11-1 15:44:54 发表 编辑

  第六章 天塌下来高个儿顶
  
  6.1 奇耻大辱

  妈妈叫我回校去,担搁太多的课不好。

  料想她心情也平复地差不多了,我这才想起这段时间都没和赛宁还有洛可他们联系。

  洛可和毛淘淘他们替我课堂点到顶了好几次,下了车,我先去学校门口一家甜品屋买犒劳的蛋糕。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通过甜品陈列窗,我发觉到后面有个女生在时不时的偷看我,还鬼鬼祟祟的打电话。

  接收到了不善的气息,我急匆匆往学校里去。却在学校一僻静处被一个人高马大长了浓密胡子的粗壮女生拦住了。

  “你是何琢衣?”

  “干嘛?”我警觉地问。

  刚刚那个甜品屋碰到的女生和另一个人从后面贴了上来,把我包抄在里面。

  那个长胡子的三八继续说道:“跟我们走。”

  “你们谁啊?!”

  搞P啊,说跟你们走就会跟你们走吗?以为自己警察还是以为国安局的?我脑子里快速盘转着最近到底得罪谁了。

  对方口气更大:“给我过来就是了!”

  看看她们有三个人,附近也没有经过的人,我温顺地跟着走了一段路,突然撒腿就跑。

  “不要跑!给我站住!”

  喊的话也太弱智了,我回头扫了一眼,那三个八婆怎么可能追得上我嘛。拐过这座楼前面就是宿舍区了,谁能找我麻烦。然而料想不到的是,过拐角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女生来,张开手要拦住我。

  我背了个大包,因为惯性带来的强大冲击力,登时和她撞在一起,滚上地上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下一刻,我的头发被人拎了起来,手劲之大好像连头皮都要被扒下来了。

  一个森森然的声音骂道:“就是这个骚精!”

  我痛得泪花直冒,用长指甲往后一划,听得后面吃痛的声音,那人松了手。还没来得及擦眼泪,一个巴掌挟风迎面而来,我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

  我懵了,人生快二十了,谁敢这样对我?

  看清楚下手的是那个跟我撞一起的死八婆,我不管不顾身上头上搁着多少爪子,发狂挣脱出来,对准她肚子就是一脚:“你敢打我?!”

  但更多的拳头和巴掌随即落在了我身上:

  “长得跟狐狸精一样!看着就不顺眼!”

  “骚货!离李轩然远点,不然苦头有的吃!”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厉害!”

  ……

  总算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被飞来横祸砸到了!根本是无妄之灾!

  解释有用吗?妈的,什么花痴团亲卫队!根本是恐怖组织!

  围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五六个,揪头发、拧胳膊、抓脸……像野狗一样的丧心病狂。我被围在其中根本没办法逃掉。

  今天这些王八蛋都是冲我来的,反正跑不掉了,磕死一个算一个!一只胳膊拐过来勒住我的脖子,我张口狠狠一口,一个女人顿时叫得像一只被踏住了脖子的公鸡。

  其中一个三八又尖又细地喊起来:“把她扔下去!”立刻有人七手八脚把我架起来,从绿化带里拖过去。的

  我艰难地回头一看,肝胆俱裂——绿化带后面就是学校有名的情人湖。情人湖出名多因它在化学楼前,由于化学系平日里的“关照”,整塘池水惨绿浓稠,就像一滩生化剂,时常有奇怪的味道溢出,还有长脚蜘蛛欢快地在湖面上滑行。

  心知要遭到怎样对待的我脸色发青,蹬着腿死命挣扎,一些支离破碎的骂人词汇冲口而出,连救命这样丢脸的字眼都喊出来了。

  随着哗啦的水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四散了开来。

  “好臭好臭哦~~~”那几个死三八捏着鼻子,嘻嘻哈哈怪叫了起来,“报应哦~~”

  我湿淋淋地从池子里站起来,强压下呕吐的感觉,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那些阴险的小人。如果愤怒能够实体化,那么现在,我的每根头发都带着杀意。

  趁那个领头的三八笑得欢,我撩起臭水泼她个满脸!这时岸上的人除了倾倒污言秽语和扔几块石头下来,反而拿我没办法了。我摸到了半个啤酒瓶,发狠扔了上去,玻璃碎片四溅,那几个三八哇哇惨叫着跳脚,估计让碎片弹到了,活该!

  学校的保安喘着大气姗姗来迟。

  这些个人一哄而散,为首的那个贱人跑前还往池子里吐了口口水。

  被救上来的我一路哭着回宿舍。

  太羞辱了!

  
  洛可和毛淘淘告诉我的消息更令人发狂。

  原来在我从暗室回来的那个晚上,那帮花痴女给李轩然做的网站上,就有了关于这件事情的帖子了。夸张、造谣,还有铺天盖地的谩骂和人身攻击。

  毛淘淘是潜伏在那群花痴女QQ群里的粽子,第二天知道了这件事情。洛可以为我回家了正好避开了风头,就不必拿这事来气我了。谁知道我刚一回校就被伏击了。由于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大有挖我祖坟之势,我一走,毛淘淘她们两个一合计,就把那个网站做掉了。

  我瞠目:“黑掉了?就是那个花痴女做的网站?”

  毛淘淘干笑。

  我大为光火:“你们干嘛多管闲事!搞得好像是我做贼心虚一样!大不了和她们对骂嘛!我会输给她们?”

  洛可冷冷地说道:“语言对那帮泼妇有效的话,你今天就不会给扔到湖里去了……”

  那个湖……即使洗了三次澡,好像依然能闻到身上挥之不去的腐烂臭气。

  紧握住拳头,发那张被炒烂掉的主贴的人,除了俞可新,不做第二人想。

  人敬一尺,我还一丈;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那帮死泼妇我会一个一个收拾过来的!但首先的,我要弄死俞可新!

  想到现在就在隔壁H大理学院的那个曾是学生会主席,也是曾经某群混混大哥的人,我掏出手机吼出来:“丁子晏!把高中那帮人通通都给我叫来!有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要……”

  毛淘淘和洛可扑上来和我扭成一团,洛可抢了我的手机:“我是小衣同寝室的洛可,现在小衣讲什么你都不要理她,等下我会解释的。

  “抢啊,再抢!你们也要护着她吗?反正我不介意花点钱叫她从世界上消失!”我梗着脖子吼道。

  洛可周身散发出强人一等的气势和我对吼:“难道我们会真的坐视你被人白白欺负了不成?有气可以阴着出,大家帮忙想办法嘛!以暴制暴是最下策!现在你明目张胆去打人,我们校规严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被告到学校告到系里去,轻点就是处分,重点可能是退学!不要这么两败俱伤好吗?”

  “退学怕什么,用点钱就摆平了!”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可以脱口而出。

  “有钱了不起?”洛可的脸阴沉了下来,“我真不知道你竟然会说出这么没品的话!”

  “来来来,救火员来了!”就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毛淘淘近乎谄媚的搀挽着赛宁进来。

  赛宁抓着我的肩膀,细细地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番:“还好吧,现在怎么样?”

  眼睛顿时又发酸,我指着被打的脸,半委屈半撒娇:“怎么会好,你看这里看这里……”

  冰水毛巾贴上脸颊,赛宁帮我敷脸的动作轻得像羽毛落下来。我端坐床上享受他的温柔,望着他长长的睫毛有瞬间的失神。

  温馨了没两秒,赛宁的话把我才稳定情绪再度点燃了:“琢衣,你先冷静下,帖子那件事让我先去问清楚可以吗……”

  “不需要问啦,网站挂掉的时候我们查了,那个发贴的IP确实是俞可新宿舍楼的。”头脑不清的毛淘淘浇完水后,又在我火头上又泼油。

  “问问问!你就只有问问问!我被人侮辱,被人扔到湖里去啊!你竟然还可以慢吞吞得问?一般人不是会立刻帮着报仇吗?我真的是你女朋友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个没血性的人?”

  我霍的站起,把毛巾朝赛宁丢了过去!

  “当你的好好先生去!你比外交部还不如,它再怎样也会强烈谴责一下!我看你只会袒护别人!”

  每字每句我都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这些天所有的积压起来的负面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数倾倒在了他身上。我连推带搡把赛宁赶了出去,“用不着假惺惺对我来这套!你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滚!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6.2 有帐慢慢算的

  这一天,上课、吃饭、上厕所,洛可和毛淘淘寸步不离。她们吃准了我会找俞可新,但是到底防得住一时防不住一世。

  现在正是体育课,洛可所在的排球班还在体育馆待命;毛淘淘被她们网球班的老师要求收拾场地。而我所在的田径班则到操场跑圈热身。我轻功一闪,从队伍偷跑了出去。

  早打听过了,俞可新所在的新闻系这个时候没有课。冲到俞可新的宿舍楼下,看着进进出出的女生我才有点怕怕。

  也难怪洛可常常敲我脑壳,说能听到回音,因为我里面没长脑子。不带一兵一卒,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报仇不成反被欺负了怎么办?

  可是,再糟也糟不过被一堆死三八按着打吧?我宁可再被围攻一次,也不能不狠狠扇俞可新一巴掌!如今的我就像一个盛满怒火的容器,不出这口气的话,绝对会崩坏成一地尖锐的裂片。

  发狠踢了一脚俞可新宿舍门。

  “谁!”

  开门的是俞可新同寝室那个长着三白眼的高晓琳。她抬起下巴,好似用鼻孔打量人:

  “你来干嘛?”

  “让我进去!俞可新,你给我出来!”

  “她不在!”她做势要关门。

  我扒开门硬闯了进去,一扫室内,人竟然真的不在。

  发呆的一瞬,强大的力把我撞了出去:“你这个人真讨厌!不在就不在!”

  门挟着一阵风甩来,我的手还扶在门框上,不由一声惨叫,只见保养得红润润的指甲上立刻有了一块刺眼的淤血。

  俞可新是混蛋,她的走狗高晓琳就是一滩晒干了的狗屎!!我愤愤地在心里骂。

  呆了一会儿一个女生过来进了隔壁的门,我尽量把表情收敛得不那般扭曲:“同学,有没有看到俞可新?”

  她小心地打量了我一下,说道:“好像,在洗衣房吧……”

  
  一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洗衣房,就看到了那个干瘪的丫头窝在一个角落洗刷刷。

  “俞可新!”我一声爆喝,“你太过分了!”

  俞可新瞄了我一眼:“出了什么事情了?哦,我想想,”

  她歪着脖子装作思索的样子,然后用无所谓的冷淡口气说道:“又和赛宁吵上了?唉……你不烦我很烦啊……”

  “无耻!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做得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就不要怕人说!”

  她突然把衣服扔进盆里,溅了我一身的水。

  胸口一窒,身体先于脑子发难,我的右手掌利落地挥了出去,拍在她脸上发出酣畅淋漓的一声脆响。

  “啪!”

  两人都愣了。

  俞可新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山,光看着就觉得很痛——这个耳光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抡得胳膊都要脱臼了。

  心里多少有点发虚,然而愤怒的弓已经拉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俞可新舞着一件湿嗒嗒的衣服当武器,劈头甩打过来……

  有人总结过女生打架的总招数就是“扑、拉、抓、掐、拧、咬”。我和俞可新两个人毫无风度地滚打在了一起,把所有打架的阴招一股脑使出来。

  俞可新虽然长得干瘦,但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几个回合下来我被她扭着胳膊压倒在了窗台上,她另一只手要命地去扯我的头发。我发狠用膝盖顶她的肚子,待她吃痛了稍一松手,立刻抓住她脖颈的发根。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劲,我重重地把她往边上一磕!

  “咣!”

  玻璃碎裂的声音终于把我从杀红了眼的癫狂状态解放了出来。

  俞可新身后窗户的半块玻璃已然粉碎,碎片散落在窗台。

  她的长发盖了下来,只露出一个青白的下巴。她像一只小兽蜷成一团,喉节上下蠕动着,嘴唇微微一开一合。

  她在说什么?我愣愣地看着,眼前仿佛在放一部年久失真的黑白无声电影,唯有那从俞可新的指缝不停地往外冒的血,是鲜红鲜红的……

  直到另半块摇摇欲坠的玻璃也落了下去,短暂的寂静后,从楼下传来刺耳的碎裂声和女生的尖叫。

  我一个寒颤,醒了!

  有闻讯而来的人围在门口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我使出最后一点的力气拨开她们,踉踉跄跄往外跑,竟然没有人敢拦我。

  
  有警笛的鸣叫声——

  我一个激灵,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跑到大街上来了。抹一把脸,湿淋淋的全是冷汗。

  血……好多的血……

  俞可新伤得重不重?会不会破相?有没有撞到太阳穴?会死吗?赛宁会恨我的吧?他们会报警吗?警察会来抓我吗?会坐牢吗?……

  各种疑问涌进脑子里,六神无主的我站在路上抑止不住嚎啕大哭了出来。

  聚在身体里的暴虐之气一朝散尽,只剩下一张人皮晃荡晃荡,风一吹都能把我刮走……

  走……

  我给洛可打了电话,那支离破碎的描述掺杂着抽噎声,不知道那边急得声音都变调了的洛可听懂了没。

  “总之,我走了……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逃到哪里好呢?

  切断了手机电源,我茫然四顾,正有一辆公交进站来,我不加犹豫地跳了上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快西沉。心情一紧一放,居然就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种有如世界末日来临的恐慌总算淡了一些。思量再三,我重新开了手机。

  未接电话提醒和短信差点挤爆手机。

  未等看完一条短信,手机就叫了起来,是洛可。

  “你……你他妈的终于敢开机了!!你在哪里!你死哪里去了!这里都翻天了!!”

  “死了?”我的心顿时沉入无止境的黑暗里去。

  “放屁!是为了找你找翻天了!那女人送医院缝针去了,小伤,死不了!你以为自己这么有水平,真能干掉一个人?快点回来,你不会有事的,天塌下来我先顶……”

  那么说,我不必逃离这个城市了?

  “你在哪里?快点回来!系里的同学都出来找你了!你一个打人的比被打的还要人操心是不是?淘淘那个脑子拎不清的笨蛋担心你去跳江,在江边哭边问……”

  心底升起浓浓的歉意和悔恨。我又问:“赛宁呢?”

  短暂的停顿后,洛可说道:“在医院。”

  
  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是这么个任性讨人厌的人。

  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我无意识地望着人来人往。

  刚刚洛可苦口婆心劝我回去,虽然我说自己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下会乖乖回去的,但洛可根本不放心,坚决反对。讨人厌的我就此再度关机装鸵鸟。

  因为心底有预感在狂嚣,这是我和某人最后的战役。

  因为,我要,等赛宁来接我。


6.3 有熊出没,请小心 在这里

  马路边的羊肉串摊点阵阵香味传来,引得肚子一阵咕咕叫。

  我两眼闪闪盯着滋滋作响的肉。平常因为卫生问题啦、对皮肤不好啦之类的原因,我坚决不碰这类马路食物,但今天……连打人这种事情我都做了,吃几串羊肉串算什么!

  一时气势大涨,我大声道:“给我来二十串!”

  站在摊位边,我一边吃一边看小贩翻烤新的肉串。连着有十来串下肚了,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已是惊弓之鸟的人一拍就魂飞~

  我尖叫一声跳开去,打量来人。

  不是赛宁。

  不是洛可。

  不是任何一个同学。

  我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李轩然,怎么会是他……

  换做之前,行动有力的我早抓了一把烤肉的铅丝捅死这个男祸水、万恶的源头了,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有那么一系列倒霉的事情发生?

  但现在的我,仅存的一点胆子也被吓飞了,只会毫无形象的张着嘴仰望李轩然,脑中一片混乱:

  他怎么找到我的?他怎么会找到我的?

  李轩然冷冷地开腔:“怎么?打了人还想跑?”

  来抓我的!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我把羊肉串往后一扔撒腿就跑。

  小贩焦急地吼道:“钱!钱!”

  回扫一眼,李轩然被小贩拉住了。趁着小贩同志为我赚来的宝贵时间,我一口气提上丹田,狂奔不止。

  但没一会儿李轩然就追上来了,用我从没听过的大嗓门喝道:“拦住她!吃东西不付钱!”

  我一歪,差点没摔倒。

  眼见前面真有卖报纸的大妈一副正义的表情过来,我大喊:“拍电视!拍电视!让开!!!”

  前方红灯,我一个急刹,赶紧往小弄堂里钻。

  我自认为很能跑了,但李轩然也不弱。就像港片巷战追逐一样,纷杂如毛细血管的小巷里,光影的交叉更替间,我和李轩然,一个忽近忽远的距离。然而较之我气喘吁吁的逃窜,他更像在玩一种猫捉老鼠游戏。

  我这只被追打的小老鼠终于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被一面用铁丝网拦住了去路。听着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我狠下心,一阵助跑冲锋,“咿呀呀~~~”怪叫着,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小时候家里曾养过一只猫,非常顽皮的小家伙,爱爬树,但经常不知天高地厚,爬得太高下不来。一看到它抱着颤巍巍的树杈喵喵乱叫,老爸便要架梯子把它救下来。

  蠢死了,蠢死了!

  更想要条大狗狗的我每每这个时候就会用力地损它。

  蠢死了,蠢死了……

  这句话如今应验在自己身上了!

  看着李轩然停在铁丝网墙下,我一阵眩晕,抓网丝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他面无表情的直直凝视着骑在墙头的我,忽而又咧嘴笑了:“不跑了?”

  “上来休息一下。”我嘴硬,手搭凉棚仰望天空,“这里风景真不错啊……”

  “那我也上去。”李轩然一脚蹬在铁丝网上。

  剧烈的晃动带着我的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我拉下脸放声惨叫,“救命啊!!”

  李轩然这小子总算停止了无聊的恶作剧,铁丝网渐渐稳了下来。经此惊吓,我脚底一阵一阵的寒,更加不敢动了。

  我寻思着李轩然怎么也该帮我下来,谁知他竟转身打电话去了:“喂,曹洛可,我是李轩然,人已经逮到了,你们过来接手……地址不清楚,我找个门牌,……”

  他怎么会认识洛可?我心里乱哄哄的吃了一惊。

  李轩然报完了地址,沉默了会又突然不屑地反问:“关我什么事?”
  
  那边洛可声音显然激烈了很多,可惜我伸长了脖子也听不到洛可到底说什么。

  李轩然切断了对话,抬眼看我:“真的下不来了?”

  我愤怒地瞪他,这明摆着的事情嘛。

  “那我去吃晚饭先了。”

  眼前一黑,我差点没摔下来:“那,那,那我怎么办?”

  “反正我知道等下该到哪里~找你~”李轩然故意加重了“哪里”两字,气得我差点喷血。

  “喂!!”

  “喂——”

  我望着李轩然就这样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一阵寒:从来听说此人难相处,但没想到他真的有一种没有温度的、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残酷劲。

  走过那个拐角就李轩然就真的不见了,见死不救,莫过于此。

  “喂……喂……”

  叫到后来,我的尾音颤得都带上哭腔了。
  
  李轩然在拐角踯躅了下,最终转身走了回来:“听话可以免死,不听话就等死。”

  “你也太无赖了吧!不是你要抓我我会爬上来吗?”

  “谁要抓你?要不是你们宿舍的女土匪到我房间掀桌子,谁吃饱撑的出来找你。”

  我汗涔涔,女土匪说的应该就是洛可了吧,难怪俩人联系上了。

  “我怎么下来?”难道会指望李轩然温柔地说,跳下来吧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李轩然果然恶声恶气说。:“跳吧,我尽量接住你。”

  “‘尽量’两字就说明了你包藏着要摔断我腿的祸心~”我小声嘀咕,怯生生地把腿拐到同一边,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心一横往下一跃。

  下一刻,没有落地的冲击,反是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我又往上扯!我脖子一痛,发现自己竟停滞在半空,而且一副头重脚轻的样子!

  耳边旋即响起李轩然骂人的声音:“猪啊!边上有钩子看不见的吗?”

  原来衣服的下摆被一个铁丝网栏杆上的一个钩子挂住了。

  无力回骂,因为领口的那颗纽扣已经掐得我无法呼吸,两脚只能在空中乱蹬。

  只恨自己的衣服质量太过关,这样都挂得住,现在的我就好像小街巷人家冬天挂起来晒的一块腊肉。

  大约看我脸涨红成可怖的样子了,李轩然也变得颇为紧张。他努力想托起我的膝盖,可是我身后空隙过小的铁丝网根本没可以落脚借力的地方,挣扎也是徒劳。

  “快把衣服脱掉!”他命令。

  “屁啦~~”我吃力地骂道。因为体育课的缘故,我今天只穿了一件弹力的衬衫,里面只有胸衣了呀!

  一发狠,我双手松了铁丝网,努力往背后摸索那枚钩子——如果这个时候掉下去,李轩然不接住我的话,那我只有脑瓜开瓢了——这一松一摸,我整个人的重都挂在那枚钩子上了。

  像有什么东西弹到了李轩然的脸上,他捂了一下脸颊,然后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的口水哪里有那么大颗?

  “手!手!快,点,托,住,我!”我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可是,他的视线好像有点……我也费力地低头……

  ——胸口的扣子飞哪里去了!?

  “啊啊啊啊啊!下流!!”

  快断气的我居然还发出了惊人的尖叫,扭得好似槐树上拉丝下来悬在半空的“吊死鬼”虫。

  然则,挣扎地更用力,死得也更快。

  “啪!”

  第二颗。

  “啪啪啪。”

  全体纽扣牺牲了。

  坠落前,千言万语,我化成一句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城市另一头,小衣子老妈正舀起一个馄饨,谁知里面的肉丸子突然滚了出来,啪嗒掉进了汤里。她看着那张馄饨皮,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

gogo
2006-12-11 12:50:09 发表 编辑

6.3 衰神附体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一切都素那浮云……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风太大,我没听见……

  ——以上胡言乱语的碎碎念你们不必深究什么意思,因为我脑子已经完全紊乱掉了。其实我最想要说的一句是:

  
  让我死吧,我不要活了……

  短暂的自由裸体,不,落体后,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字型。

  李轩然这个呆子居然像祭天求雨的神棍一样,保持双臂朝天的动作一动不动,任由我从他双臂间摔下去(当然,如果他接住了本人,我也不会感激的,我会把他的爪子剁了喂狗)。而我,就像一只从高处掉下来的柿子一样,吧唧一下烂在了地上。

  全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痛啊,好痛啊,妈妈咪呀~~~~~可再痛也没有脑袋痛——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如果这个时候外星人袭击地球就好了,或者宇宙在这个时候毁灭吧,又或者哪里飞来块砖把李某某砸成失忆吧,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这么羞死人的状况了。

  头大得能并排开七辆卡车的我,就此趴在地上不动,COS尸体。

  “如果腿没断就给我动作快点。”李轩然发话道。

  我这才发现李轩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铁丝网边,面朝着运动场那边帮我做观察并加遮挡——还算比较君子了。先把尴尬的情绪扔到一边,我快手快脚把衣服扯下穿在身上。

  “穿好了没!”

  所有的纽扣都飞了,我只好抓着衣襟蹲在地上,委屈道:“好了……”

  李轩然转身打量我,天已经快暗了,他的表情逆光看不清个所以然。下一刻,他却做出个大跌眼镜的动作——脱衣服,并在我的尖叫声中丢了过来:“换这个。”

  不是吧?此人也有这么主动关心人的时候?我嘴巴大得可以塞鸵鸟蛋。我使劲扇动李轩然的外套,把他的体温跟气味都甩没了我才穿上。

  “好了没!” 恶声恶气,这家伙又开始没耐心了。

  扫了一眼他的背。老实说,李轩然此人看起来虽然很瘦,脱了衣服看也不是精壮刚劲的线条,但身体线条流畅和谐,自有一种韧性中蕴涵着能量的感觉。

  我看着看着就觉得口水要泛滥了,因为——

  这是李轩然同志的裸背啊~~如果拍了他的裸照去卖,应该能赚很大一笔钱啊!别说花痴女了,连好色男大概也会要,男女通杀通杀呀!

  吸啦口水中,脑子里突然浮起毛淘淘那堆爱之如命的小说。怎么形容的?嗯……小受,有着豹子一样优雅有力的身体,皮肤丝绸般的光滑,胸前两点叫什么?粉红的……红豆?茱萸?花生米?想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我终于不厚道地笑喷了!

  “又是哭又是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生。”

  女生难道就不能有龌龊的想法么?我忍笑把自己的衬衫甩干净。现在的天气,夜里李轩然光着上身应该还是挺冷的。我好心把自己的衬衫递过去,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好意,只好粗声道:“赤膊有碍市容。”

  某人灼灼的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两个洞,然后缓慢下移……当李轩然捏起衬衫领口那圈花边的时候,我也愣了,脸立刻红得透紫,而李轩然的脸,则是绿得能滴出水来……


  那种呱呱叫的乌鸦不知在我们中飞了几趟,与我对峙的人忽然身形一动,有如惊鸿横掠长空,“唰”一下掠到两米开外的垃圾筒边,抓着衣服就按进去。

  “啊啊啊啊!”我惨叫着抢夺我的衣服,“考虑不周考虑不周~~我又不故意的~~还我啦~~~”

  两相争夺,拉锯中。我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李轩然却只用一只手就能巍然不动,他还勾了个唇角,露出那种恶心兮兮的所谓“邪邪”的笑,看得我火大不已。

  就在我起脚踢他的一瞬间,冷不丁的,李轩然放手了——巨大的惯性居然匪夷所思地,叫我像一只圆规,空中逆时针旋转跳跃540度,然后……

  “咣啷!”

  衣袂飘飘,姿态优美地扑倒了垃圾筒!

  听着背后是鞭炮炸裂了一样恐怖的笑声,寻死之心再次冒出。本姑娘之前十八年所有出过的丑不及今天一天的多!一定被衰神附体了!!


  霓虹闪烁夜。街灯迷离,路边喧嚣的人们都风情万种。

  “借过借过!”

  一身臭味的我,一路低头向前冲,想要甩掉后面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看也看了,笑也笑了!他还想怎样?!而且,而且这家伙裸着上身啊!他不知道这样很引人注目吗!

  终于忍无可忍,我一个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梁,开骂道:“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对你负责吗!”

  李轩然还没回话呢,突然听见路边“吱啦——”一声,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两眼亮闪闪看我们。

  ……我不过是举了一下手而已,这个城市的出租车未免太多了吧?




  6.6 如今的女流氓都彪悍

  “你们宿舍的女土匪放话说,她们到达前你归我看管。”李轩然的回答倒是很坦然,“不想我跟着就老老实实回去!”

  P,你说回去就回去?我一指他背后,焦急地喊道:“有老人摔倒了!”

  趁他回头一瞬间我打算开溜,结果李轩然动作更快,一把拎住了我领口:“要逃没关系,还衣服先……”

  我嚣张地挺肚腩:“有本事你自己剥啊!”

  笃定他不敢。几个来回下来,我有点摸清此人的脾气了:像一锅芋头泥,外冷内热的——唉,一想到吃的就发觉得肚子好饿好饿。

  “秦朗那个类人猿的家就在附近,她家你去不去?”疑问句的形式,不过从李轩然的嘴巴里出来,怎么听都是肯定句的语气。

  或许在我抬眼看他的瞬间被那双点漆似的眸子催眠了,或许是真的没气力再乱走一气了,我就这么全身上下脏兮兮臭烘烘,亦步亦趋地跟着李轩然上秦朗学姐家去了。


  秦朗对我们的到来很是吃惊。但开了门,看到李轩然的惨状,她即刻就拍着门板笑软在了地上。

  “如今的女流氓都这么彪悍了吗?”秦朗动手去扯李轩然的腰带,“这里保卫好了没有……”

  李轩然拍掉她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往屋里拖:“满脑子废料。”

  秦朗学姐一路叫骂,扑腾个不止,脑子在地上“嘭嘭”撞了好几下。

  我脱了鞋,怯生生跟了进去。秦朗的住所装修的很简洁,色彩明亮如她给人的感觉,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客厅,诺大的客厅只有一张茶几没有沙发,地上丢满了大大小小的座垫靠垫,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在地上打个滚。

  打量了一圈,我被某个房间的门上插的东西吓了一跳。若说是装饰也太奇特了吧?长长一条,末端没入门中,没有很大的力量是插不进去的。我按住它粘有羽毛的尾部,再松手,它立刻颤个不停——如果没错的话,这是古装剧里常见的箭羽吧?怎么射进去的?

  李轩然大概看到了我刘姥姥的行为,不屑地说道:“在这个女人家里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吃惊……”

  “臭小子!”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秦朗学姐已经坐起身掐住了他的腰。不知用的什么奇怪的手法套路,轰隆一声,就见李轩然已然被放倒在地上,扭得跟团麻花似的。

  秦朗学姐在他身上踩了几脚还是不解恨,继而拿脚跟碾了起来:“你的衣服到琢衣身上了啊~~自动献身人家还不睬你所以脸这么臭了吧~~还敢不敢对我拽啊,老娘我踩死你~~”

  ……真乃人间惨剧,竟无语凝噎。

  李轩然这么个自我中心的家伙,竟会任由秦朗学姐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是因为他享受秦朗学姐与其他花痴女完全不同的态度,还是因为——他,喜欢她?

  如是一想,我虎躯一震,乖乖退到一边不妨碍他们交流感情。

  “运动” 完毕的秦朗学姐找出双可爱的粉色拖鞋放在我脚边:“琢衣你穿这双。轩然你自己过来拿门后那双鞋子。”

  李轩然躺在地上懒洋洋:“有什么机关?”

  “哦~~没什么,昨天刚打过蟑螂而已。”

  “噗哧——” 我忍不住躲墙角笑去了。

  
  在卫浴室仔细地梳洗,再换上秦朗学姐的衣服,我不由得脸一黑:胸部空荡荡,腰部有点紧,人比人,气死人。

  走回客厅,李轩然也已经换了衣服,打坐着喝茶。我心里正疑惑秦朗学姐怎么变出男装的,李轩然竟伸出脚来,拿大脚趾跟中指,夹住我手里原本要还他的衣服,嗖地甩到了墙角。

  什么态度!我气得在心里比中指,这家伙绝对是毛淘淘说的那种,有洁癖的别扭的讨厌女人的欠虐的面瘫零号女王小受受~~~

  “我转告你们那个女土匪到这里接人了。”

  “哼。”

  “轩然你今天来得正好,不必再跑一趟了,本期选题在这里,还有要求……”秦朗从里屋出来,手上拿出了个文件袋,“照片要求看这里……对的就这样……”他们两人坐在茶几前讨论起工作事项来,说的是“杂志的选题”、“本期主打”什么的,我横竖听不懂。原想给自己衬衫钉好扣子的,但手被扎了好几下后秦朗学姐就把衣服抢走了。

  你看你看,一对璧人,灯下志同道合地聊着什么,女子时而低头缝纽扣,时而对着对面的人浅浅奸笑。百无聊赖,我挪进角落一遍遍地数自己的脚趾头。

  “咕咕咕咕……”肚子不给面子地欢叫。

  面对秦朗学姐一脸的讶色,我拿了两个靠垫把快烧掉的脸压了进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啊呀,抱歉了,我吃饭都比较晚,考虑不周。刚刚帮你们也叫了外卖,不过那家店送得有点慢,不介意的话,冰箱里有很多存货,喜欢什么微波炉热一下吃点先,可以吗?”

  头顶两个垫子逃进厨房,我巴不得早退场。

  
  “哇!原来发生了这种事情。”

  客厅里秦朗学姐的大嗓门把我神游到太虚的思绪拉了回来。方才看着微波炉里的小宇宙转着转着,不知怎的就发起呆来了。

  “厉害的哟,这样都能被你找到她~~缘分啊~~~”

  “你个类人猿的粪!”李轩然声音也明显抬高了,“你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种技术叫‘手机定位’吗?只要移动内部有熟人,请他们帮忙一下就可以搞定。”

  手机定位?原来如此,我苦笑。我说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巧合呢!

  大概就在我开机和洛可电话的那段时间被定位到的吧?再往前推想,很早前那条骂人大全短信,他也是这样知道是谁发的吧。

  “一位联通用户,不远万里,来到移动找定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革命战友情意啊~~”

  客厅的笑声还不时传过来。想给秦朗学姐面子又咽不下这口气,我在厨房恼怒地踱了会儿步,最后还是忍不住拉开厨房门,将一只拖鞋用力地砸了出去:“李轩然!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太过分了!”

  我扔得又狠又准,那只拖鞋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的后脑勺——恨只恨我手上的为什么不是那只打过小强的拖鞋。

  在脸比阴沟还要黑和臭的李轩然冲进厨房前,我“砰”一下把门拉好。可是,厨房门是推拉式的格子门,他的贱手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上面贴的障子纸连戳三个洞以泄愤。

  秦朗学姐顷刻间发出了一声尖耸入云的凄厉长啸,之后的戏码不用我说也猜得到……烁夜。街灯迷离,路边喧嚣的人们都风情万种。

  

gogo
2007-2-7 10:52:16 发表 编辑

7.1 八幺七九 七九五四

好热……好热……

方才看到冰箱里一排的啤酒,一时间不知哪来的愤懑之气,从没沾过酒精饮品的我居然开罐、仰脖、一饮而尽,喝了一罐又一罐。血液很快便因为酒精的作用燃烧了起来。

我趴在地上汲取凉意,醉得有如一滩烂泥,一边傻兮兮地想,嗯,现在的身体又瘫又软,把自己打成个蝴蝶结也是可能的吧?

在地上滚了两圈,大脑的传输仿佛被酒精搅乱了,脑子一段呆呆的空白后,委屈突然像火山爆发一样凶猛来袭。


为什么学术腐败层出不穷?

为什么泡菜邻居的YY越演越烈?

为什么国际反恐活动依然一片阴霾?

为什么?

为什么……赛宁不来接我?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被李轩然给浪费了?

林赛宁你这蠢蛋!

我低声诅咒,发现喝下去的那么多的水份,终于用其他方式泄洪了——眼角蜿蜒的液体有着苦涩的咸味……

难道真的,最初的爱越像是火焰,最后越会被风吹灭?

从小被宠爱到大,我的自尊决定了这场战役只能赢不能输,却因为先动了心,最终落得一个绵长的心伤。

第一眼看到赛宁我就相信,他是那种我所倾心等待的,沁人心肺的男生。就像手风琴演奏出的音符一样,亲切优美,淡然柔和。

我对他那种油然而生的喜欢是种温柔的诉求,而我以为,他应该还给我,明艳的灿烂的轻松,无与伦比的包容,以及,如同老爸给妈妈那样的,百分百的爱。

可如果从来距离自己想要的幸福还有一步,我又何必想哭?



不晓得躺了多久,厨房被打开,然后听得陌生的声音大喊:“妈呀~有尸体~~”

眼前人影晃动,我眼皮重得跟胶水沾住了一样,分不清谁是谁。我向其中最笔直的裤腿靠过去,摩挲着说道:“来来来,美人,本姑娘给你唱个小曲儿。”

“恐怖啊,喝了这么多。”

一只手想把我跟前的一个易拉罐捡起,我二度爆发,扑腾着过去咬他的手:“还给我!”那是我的!一定要抢回来!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偏执劲,就像老太监爱护装着他命根子的宝瓶一样。

有人长嚎:“啊~~~老子没钱打狂犬病疫苗啊……”

又有人一脚踩在我小腿上,还来回碾了两下: “酒品够差的!把她扔出去算了!要不拿盆冷水来。”

“你敢对女生这样我戳死你!会感冒的,拉她起来先!可怜的,哭成这样……”

“呜呜呜……”感觉被人架了起来,我拼命挣脱,扭得像蛇要蜕皮,可箍在我胳膊上的两只爪子纹丝不动,另外的人抬脚的抬脚,托我腰的托我腰……等下!架胳膊抬脚托腰部,一二三四……五,六?我身上怎么按着六只手?

我,我果然还是醉了吧……

得出这样一个认知,我头一歪,选择性晕倒。


光,有一团小光从眼前飞过。

荧荧烁烁,是小时候在乡下看过的萤火虫吗?

这是哪里呢?丝滑的,温暖的,好像睡在蚕茧里一样。

我伸出手紧紧把那团小光抓在手心,然后搁在心口。

我安心地蜷起身,把自己托付给这片柔软。


不知道变成蛹多久,我猛的从空中掉了下来,砸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好痛!我站起身来,眼前一晃。

一个火红长裙的美女开跳弗拉门戈,终了,她咬着支玫瑰摆一个火辣的pose——竟然是我的妈妈!即刻,冒出一群头油肠肥的猪男跪倒在她面前,而她开始解扣子。

大惊之下我飞跑过去,把她的裙子向上拉,一把罩住她的头!

“放手……放手……”

伴着粗重的呼吸,裙下传来的声音像诡异黑雾阵阵的弥漫,冷得像从地狱传来。我哆嗦着把裙子再掀开,眼前赫然变成了满脸是血的俞可新。

“你欠我命,欠我命……”

“啊啊啊!!”我惨呼,吓出一身冷汗。


进入视线的是——天花板?

对了!我现在在秦朗学姐家,那刚才是睡着了么?

摇一摇像椰子一样“库库”作响的脑袋,我立刻发现了一个很黯然很销魂的事实:
我居然躺在地板上?


“可以松手了吧……”

身侧有比梦中更阴沉沉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书桌旁边而,李轩然正坐在电脑前,右手握住鼠标,而他的左手……

视线顺着胳膊向上滑,我的手正紧抓住李轩然左手的手腕。

难道我睡着的时候一直握着他的蹄子?

“妈呀!!!”

我再次尖叫,跟见着了毛毛虫一样,瞬间把他爪子甩飞,力气大得如果把手甩脱臼了都不会奇怪。

李轩然漫不经心地晃手:“小腿被你摸过了,十八摸也唱过了,大爷也喊过了,现在怎么知道不好意思了?”

“骗人~~~~~~~~” 我抱头尖叫,心中惊疑不定。我真的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了?可醉酒后的记忆半点也无。

某些个自恋狂会不会以为我投怀送抱?我的脸由红转紫再为黑,最后死灰死灰。

“为吃豆腐奋不顾身,”而某人还不停的落井下石:“刚才手指都快被掰断了也不松手,用针扎也没用,很有江姐的风范。”

针扎?居然用针扎?我抬手看,发现虎口果然凝有一颗朱砂痣一样的小血块。

苍天怜我~~~

虽然我从来不曾指望自己醒来的时候会有某人靠在床边睡得像个天使,我一动他便惊醒然后端茶递毛巾用心地伺候着,但但但但但,被人用针扎?李轩然,你这是人会干的事情吗!!

我抓过桌上的一支笔正准备捅死他,秦朗学姐推门进来,一声惊呼:

“哎呀,琢衣你怎么在地上?”

李轩然活动着他的手指:“鼠标在呼唤我的手~~~”

“不是叫你来人的时候表演含情脉脉的戏码吗,握着手啊递毛巾啊!”

“又不是直接扔地上,我有给垫被子啊!”李轩然回答得理直气壮,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真诚的脸啊~~

迎接他那张真诚的脸的,是只超大码的拖鞋。


原来方才梦里那种高处跌下来的痛感源自现实刺激啊。我翻着白眼消化着李轩然秦朗乱七八糟对话。

把这两人的话综合起来得出的信息就是:

虽然之前本人喝得烂醉,但我高超的帅哥雷达并未罢工,在被人抬进客房的时候,靠着本能准确地抓住了李轩然的手腕,其后一直紧抱着不放,使之被迫在床边候着——难怪做梦时梦见自己抓着什么东西呢。

不幸的是,当具有强大威慑力的秦朗学姐撤离后,本该躺在床上做豌豆上的公主的我,被不耐烦的李轩然当麻袋一样,直接从床上扯下来砸到地上。在地上拖行千山万水后,来到电脑前。李轩然坐在电脑前处理图片,而我就这样被扔在地上的一床被子上——或许他无聊时还会把我当踏板踩,用那双打过小强的鞋子。

“你的人马上就到,本想叫你的,没想到你像感应到了一样,准时醒了。” 秦朗给我递了杯水。

奇怪,怎么知道我渴的,秦朗学姐真贴心了。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秦朗安抚地笑笑:“你睡着的时候也一直在哭,边睡边哭。”
我愕然。

这时,门铃响起。




7.2 波长完全不同的人

来者三人帮,呈“品”字型前进。为首正是我现在最想抽打的林某人。洛可和毛淘淘怎么会带他一起来的?我心中恼怒。

那张脸上,没有讨好,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有如冬天公园里晒太阳的老爷爷一样,笑起来平和得一塌糊涂:

“怕了你了,快点回去吧。”

这个叫林赛宁的家伙到底怎么练就的温吞功?每次都跟壶烧不开的水一样半死不活的?

我用力哼了一声,推开他向洛可和毛淘淘走去。侧身而过的时候,我感到赛宁的目光偏离了我,投向我身后——我终于捕捉到他情绪中些微的波动——李轩然正从里屋飘了出来,做墙角幽灵状。

但波动仅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赛宁就把所有的起伏都收纳在眼睛平静的湖底,他向秦朗颔首:“今天谢谢你们。”

毛淘淘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诶,衣衣你出门穿的好像不是这套衣服啊?”

如果跳黄河都洗不清了还解释头!我恶声恶气:“是换了,你有意见?”一边板着脸出门。

大帮人马浩浩荡荡下楼来,赛宁追上握住了我的手。他这时候倒知道要抓紧了,我连甩了几次,最后一把才狠狠甩开,不由摆开架势,指着他鼻梁冷冷说道: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将来也不用来找我了!告诉你——”

一字一顿发狠:“我,们,俩,算,是,完,蛋,了!”

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我眼睛里带着爱情,就像脑门上带着奴隶的印记。现在分手的话一说出口,心口那股堵着的气立马痛快地宣泄了出来。如果情境允许,真想拿个喇叭制造“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的回音。

赛宁看起来被打击的有点懵了:“琢衣,你先听我解释……”

扬手,一辆出租车停得恰好。我拉开车门跳上去:“洛可淘淘,我们走!”

她们俩的目光在我和赛宁之间扫射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什么都不劝,乖乖地上来了。

“李轩然再见~~” 临走毛淘淘不忘一付乖地模样向不知什么时候也下楼来了的李轩然怯生生地摆手,得到了他从鼻孔里飞出的一个“嗯”字。


“真的是好帅好漂亮啊啊啊啊~~”出租车里,毛淘淘激动到颠狂,“我终于和他搭上话了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要晕倒了~~~~”

我和洛可脱力地瞟她: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嗯”字都值得激动成这样?

我们鄙视的目光没能造成什么杀伤,毛淘淘照样趴拉着后车窗看得起劲,哗啦啦地淌口水:“哇噻,这两人站得也太巧了吧,真是服务观众的眼球呀……”

我一时无聊也跟着瞄一眼,全身的毛立刻炸开了。还留在原地的李轩然跟赛宁,似乎搭上了话,气氛如何不得而知,但从我们这方看来,此二人重合的身影形成了个微妙到汗颜的姿势。

出租车很快把他们甩在了我们视线外,毛淘淘发出了意犹未尽的吸口水的声音。我手指关节嘎吱嘎吱响,真想掐死她完事儿。不过这之前,我有一肚子疑问要洛可毛淘淘解答。

针对我的疑惑,洛可的回答连珠炮似的。

“林赛宁为什么和我们一起来?因为打不通你手机,他后来一直跟我联系的。”起先听说他在医院做善后,洛可说她也有点恼火林赛宁的无原则:究竟是不懂亲疏有别,还是根本亲疏颠倒。“不过到医院一看,你扔一个烂摊子,除了他也没人能收拾。等事情处理清爽了我们就一起过来接你了。”

洛可下面的话更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是不是我胁迫李轩然出来找人?你搞笑吧?我嫌你被人揍得不够还要拉他过来给你添桃花劫?”

据洛可的描述,我不见了后她除了发动系里同学出来找人外,还去找过丁子晏,让他把我留在本市的老同学都翻出来,看看我是不是藏在他们那里。

因为丁子晏和李轩然是前后幢宿舍楼——在洛可看来,此番出事,祸源就是那李轩然小贼——于是洛可便“顺路”到李轩然宿舍掀了张桌子。

掀了张桌子?!

洛可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平淡淡,但联想到她的超强气场和魄力,这场面我光用想的就发毛了,不由抬起屁股悄悄挪离了洛可一点点。

“谁知道李轩然听说了后,说他也可以一起帮着找你。” 毛淘淘兴奋得乱七八糟,“结果真是他找到人了~~哈哈哈,你们好有缘哦好有缘~~”

我想起今天一连串的倒霉事,引用李轩然的话砸向毛淘淘:“缘你个类人猿的粪!你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手机定位’吗?”

隔了会,我又问:“俞可新情况怎么样?”

“头上大概缝了七八针吧。” 毛淘淘愤愤起来,“你打她干嘛呢,这种女生就怕你不打她,你一动手她就有了足够的理由装可怜,会在大众面前哭哭啼啼,让矛头指向你。”

“但你闹得也不是一般的狠,吓得别人都不敢说你不是了。为了找你,真是麻子打哈欠——全体动员啊~~~”洛可配合着打了个呵欠,“俞可新也满可怜的,你一个打人的全系出动来找,她一个被打惨的只有同宿舍的女生陪着。”

这叫人缘好坏高下立现,我冷哼。

“可是,衣衣,你刚才说要和林赛宁分手是当真的?气话吧?”

毛淘淘这个笨蛋又踩进了重雷区,我顷刻化身喷火龙:

“不分手还要怎么样?我猪油蒙了心了我!居然看上他!你看他温吞水的功夫啊!!比李莲英那条霜打的陈年老茄子还要蔫!!是个男人就该在我被人推池子里的时候去扇那群死三八每人十个巴掌!他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我不见了他也不见得有什么担心的样子家里的小猫小狗不见了还会着急呢等你们找到我了才搭个顺风车过来他有一点点在乎我吗简直气死我了!!!”

我越骂越急,后面简直不带标点不换气还气吞万里如虎,砸得毛淘淘晕了半天。

半晌,毛淘淘挠头:“这个,其实照今天的观察来看,我觉得么……林赛宁这人在你面前比较爱装成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罢了,其实……”

洛可接过话:“其实是“台风眼”瞬间的和平假象吧?他电话里跟我联系的时候可以媲美马景涛那个狮吼王,哦,对了,后来我们一起过来时,他听说你跟李轩然在一起,脸长得能拖到地上去……”

“何苦来着,在你面前表现一下不好么?这种人叫……”

洛可和毛淘淘对手指道:“闷——骚——?”

“或许想在你面前表现他的‘淡然大度’?刚好你不吃这套……总之波长完全不同的人,无法互相理解的人生啊。” 洛可总结道。



7.3 超苦情超狗血的俞某人(上)


回学校后先杀上夜宵食堂,洛可和毛淘淘他们两个为了我晚饭都没能吃上。

洛可边吸拉面条边罗列古今中外各大酷刑,说回宿舍了都试试看,总有一款适合我~。

我趴在桌上装尸体。

其实回来的车上,我太阳穴就突突跳得厉害,腹痛跟涨潮似得阵阵加剧,现在耳鸣更是严重得有如锤子在凿头,而肠子像被人一把一把硬扯着,打了无数个结。

恍惚听见毛淘淘说道:“洛可你不要吓小衣子了,你看小脸都白成这样了……”

肚子痛成这样我还没惨叫全靠一口气憋着,现在被毛淘淘笨手笨脚的一推,痛觉顿时排山倒海而来。我眼前一黑,“砰”的横尸在了地上。

“小衣衣怎么了!天啊!你不要死啊不要死!!!”

毛淘淘夸张的尖叫引起周围一团混乱,直接导致了之后学校BBS上“有人在食堂投毒”谣言的盛行。

洛可背上我直冲校医院。可怜我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的死鱼样,冷汗飞流直下,纵横交错,湿了洛可领口肩膀好一大块。

“活着就吱一声呀!”

“……吱。”我气若游丝。

“妈的!肚子痛?你到底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是那二十几串李轩然付钱的羊肉串?吃白食的下场?

洛可一听就骂开了:“猪啊,你不看新闻的吗?路边摊你也敢吃?现在有黑心贩子拿流浪猫冒充羊肉的!!”

好恶心!我肚子里一阵翻搅,酸味泛到了喉咙口:“呕……”

“敢弄脏我衣服马上把你扔池塘里!要吐吐毛淘淘的帽子里!……还可以打包了给她当夜宵!”

“洛可坏人~你家的猪不吃就赖我~~~”

“你也就猪的档次……”

还好两个活宝闹了一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那段路才不至于太难熬。


结果是急性胃肠炎。

校医院值班医生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哥,很体贴我们,开了方子后,没有把我们扔去夜半空荡荡容易衍生鬼故事的输液室。急诊室的那张床归我睡了。

洛可从宿舍取了毛毯过来的时候,吃了药的我已经半睡半醒了。迷迷糊糊中她问我要不要通知家里人。我摇头。如果被爸爸他们知道了,大概马上会被抓到大医院检查。今天事情多成这样,我实在是累去半条命了,让我安稳地睡一觉再说吧。

“睡吧,我陪你。”洛可替我掖好被角。

友情果然比那什么令人死去活来千古神伤实则不值一文垃圾一堆的爱情可靠呀。

握着洛可的手进入梦乡前,我心底大呸了一通。


微微的光投射进来,有点晃眼。天亮了吗?

眼睛扯开一条缝,意识也没恢复清明,隐约中看到床沿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下意识地,我就觉得那是赛宁。果然,等看清那两个标志性的发旋后,我立马决定把手上的针头拔出来毁他容。

谁知猛一个起身,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轰隆摔回去——那床板动静大得就跟头大象重重地倒了下去一样。

“琢衣?醒了?”赛宁被声音惊醒了,慌忙检查我的情况,“身体感觉怎么样?舒服些了没了?洛可他们帮你请假了,早饭等下就送过来。”

我被他小心地扶起来靠坐着,缓了好一会儿还是四肢冰凉,头脑发胀,眼睛呈蚊香状打圈圈,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是不是又低血糖了?我身上刚好有糖,要么?”

我一言不发。

还是一言不发。

继续一言不发。

不知冷场了多久,一颗浓郁水果香味的硬糖被塞进了嘴巴里。那颗水果糖在舌头下游走了一圈,比一般水果糖更容易化开,而且表面有奇特的雕花纹路。

赛宁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不想说话没关系,听我说可以吗?和俞可新有关的那些事情……”

这糖的包装纸相当漂亮,口味也好,从前怎么都没见过这个品种?我把那糖纸拿起来把玩,好摆出一付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承认自己喜欢过她,但那只是高中时代的一段过往。确实,当初是我追求的她,她从来没有接受过,而我,后来心思也淡了——这段感情本来就怜惜的成分比较多。

后来我和她便一直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和她既然没有开始过,也就不存在结束的问题……”

不存在结束的问题,但有余情未了藕断丝连的问题!我终于转头发狠瞪他。

“你眼珠子要从眶里掉出来了。”

赛宁笑了笑,手掌蒙上我的眼睛。他的手掌很干,干燥的温暖,好像冬日午后晒过的被子。

对温柔的事物我总是缺少抵抗力。我愣愣地享受了会儿才拍开他的手,怒道:“我没有死不瞑目,你也不用帮我合眼皮!”

“听我说,听我慢慢说……我知道你还有曹洛可他们都抱怨我没原则,可是没办法,我既然接过了别人身上背着的包袱,就要尽一个朋友的立场,我实在没法把她半路丢下。”

什么意思?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可新她太骄傲,怎么都不肯在自己家的事情上松口,认为那是可耻的。所以我才一直没有把她家的情况告诉你。”


赛宁描述中的俞可新是个超级倒霉蛋,两岁死了妈,爸爸又是个没用的人。后来有个了继母,很精明市侩的女人,嫁给她爸后很快又生了一个弟弟。

那个没用的爸喝酒伤肝,失去了劳动能力,在家里也完全没有地位,再者又有了个儿子,他如何会想到去保护自己的女儿呢?总之俞可新在这个家里过得很艰难。

继母一向拿俞可新作多余的人,时常不分青红找到任何借口破口大骂她,只要回嘴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俞可新被从小打到大,高中的时候,她身上还经常一块青一块紫的。不过比起施加在身上的伤,语言暴力造成的精神创伤,大概更难愈合。

俞可新初中毕业的时候,虽然成绩很好,高中却差点没的念,因为被要求去读中专技校,早点出来赚钱。还是她的外婆到她家大哭一场,才勉强唤醒了她爸的一点责任感,让她上了高中。可学费还是家里先给垫着,然后她外婆一点点还给她爸。

“后来有天晚上,她大概因为什么事情跟她弟弟起争执了,结果被她妈拿竹竿打了出去。一个女生,半夜三更在马路上逛,跟孤魂似的。我就是那个晚上遇到了她,再然后和她熟识了起来——之前高中同学一年,我一直都不知道她这么可怜。”

gogo
2007-2-10 23:32:33 发表 编辑


7.4 超苦情超狗血的俞某人(下)

这种苦情背景放哪里都是女主角,但生活不是又长又臭骗人眼泪的台湾乡土剧或韩剧。

难道因为她又穷又惨又不漂亮就应该得到赛宁一辈子的感情?而我什么都有,就注定没有完美的爱情为我锦上添花?

“高中时的可新和现在不太一样,很乐观很神气。可上了大学之后,慢慢地就跟团浓雾似得,叫人看不清了……生活是能压弯一个人的脊梁的,你或许很难理。”赛宁逗小宠一样摸摸我的头,继续说道,“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外婆去世了。上大学后,可新家除了最初给了几千块钱,之后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靠她的奖学金,还有打工赚来的。”

“既然她自己能赚钱了你还管她这么多干嘛,管东管西的,之前还要把她喜欢的男生管起来?”

俞可新之前借用赛宁一事我可是耿耿于怀到现在的。对着赛宁胸口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一听她头被打破了就这么担心,跑到医院陪着,把我扔一边,忍心让我一个人外面孤零零的荡着?”

“因为洛可他们全出去找你了,我想……”

我没好气:“想你个头!你来找和其他人的意义不同难道你不明白?”但联想起洛可说的,昨天他做狮吼王状跟洛可打听我下落,我口气已经不自觉的软下来。。

他摊手:“也要有人善后啊,大小姐。——你撒手就逃了没错,可是不知道哪个多事的人打电话俞可新家了。”

一点小事,我的眼神如是说道。

赛宁拧我脸:“你不知道,可新的后妈,那简直是噩梦……”

赛宁挑了其中一个比较BH的事例来说。原来俞可新那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当初就读在同所中学的初中部。有一天那个弟弟和同学打闹磕了头,当妈的听到消息赶到学校后,满校园的追打那个小孩子。

她把自己儿子送到医院全身检查,检查出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病,狮子大开口,要求学校和那个学生家长赔钱。人家不同意,她就天天堵在那孩子教室门口叉腰骂人,到校长室扔石头。学校文的先来,老师上前劝,她就口水眼泪齐飞;武力再上,保安拖人,她就满口强奸非礼——惹得全校上下为止侧目。

学校实在没办法,只好打110报警,可警察来了她就满地撒泼打滚。扰乱治安最多拘留几天,关又关不得,她放出来后继续在学校闹。后来学校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赔了一笔营养费。


——这不是鬼故事吧?那为什么我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世上真有这么彪悍的人?”我不敢置信。

赛宁也是一脸黑线:“这世界充满了变态,就像空虚宇宙里无所不在的以太。”

好句,鼓掌一个先。

“她不会怜惜自己的女儿,但绝对不会放过咬你一口的机会。而且准到你系里告一状,处分绝对逃不掉。现在可新已经同意这件事情算了,所以你不会吃处分的,也不会有披头散发的欧巴桑追着你要钱了。”

“真的?”我有点懵,因为没想到后续还要这么复杂。

赛宁咳嗽一声:“现在我们来算另外的帐。关于李轩然的。之前不问不代表我不在乎……”

我立马歪头装乖,力图让眼睛忽闪忽闪:“谣言。我跟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嗯,李轩然和你的事情,老实说,可新是来和我告过状。叫我把你栓紧了不要
到处散发荷尔蒙。”

好无耻的指控。

“真的就是巧合+误会!李轩然是丁子晏亲戚——丁子晏,就是我高中那个学长——因此我跟李轩然算是一咪咪认识,才请他帮我冲洗照片,谁知道出了一堆麻烦。”

我手脚比划着来解释。反正将来跟李轩然也没什么交集,干脆把复杂事情简单化吧。

“你倒是该去问俞可新,她凭什么到处造我谣?” 欺我在先,被打也是活该!我暗暗地说。

“这个……可新答应过我,冲洗室的事不告诉其他人。多年老同学,这一点,我想她不至于骗我。”

“你看你!又在维护她!!”

我拎起枕头又要打。

赛宁配合着嗷嗷叫。

门“笃笃”被敲响,毛淘淘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拜托你们,讲完了没?我的脚已经蹲麻了。”


我总拿性格温和的家伙没辙,发火也像打在棉花上。和赛宁经过这次沟通,和好如初……应该是吧?

至于那些谣言是谁散播的,最后只有不了了之了。大概那天晚上走在H大被人撞见了我自己却没发现吧。


这场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原先我还时刻警觉着又有女生突然从哪里跳出来找麻烦,后来发现担心是多余的。洛可说,这归功于我把俞可新打惨了,谁都怕会发狠不要命的。也不知哪里传出的更劲爆的谣言:我家跟黑社会有染,我爸是毒品大亨,我妈是操着砍刀做大佬的。
既然如此,挟威复仇,收拾那帮以“胡子女”为首的三八党!我不求赛宁那个老好人,他大概又会罗唆一通“对女生动手有违我做人的准则”之类的烂腔调。我自有暗黑势力,哼哼哼~~~

不久后发生的事情就像为了印证上面那个谣言似得:“五一”长假的一天,H大的一位女生被一群小痞子正大光明堵在宿舍楼门口。一个巴掌,以及,剃掉了她浓密的胡子外加一条眉毛。

一时朝野震惊。

吼吼吼!遭天遣了吧!

我就是那天!



对赛宁,最严酷的刑罚就是把他的腿走断——陪我逛街。

这个五一长假他没有回家,时间全花在陪我买东西上了,每天大包小包拎着做小跟班。

“那个剃眉毛的……应该和你有关系吧?”

坐在路边长椅上喘气的时候,赛宁终于开口问了。

“乜哈哈哈~~” 我怪笑。

他扳过我的脸,双拳往中间一挤:“装傻无用。”

“一条眉毛而已,我已经很仁慈了……”

我嘟囔着把手伸进他的兜子里。赛宁的兜子现在宛如小叮当的口袋,有取之不尽的水果糖。

上次赛宁给的那个口味的糖我很喜欢。赛宁原说我低血糖让我随身放两颗。我懒,叫他随时带着,叫他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这话听起来好像示弱又好像表白,一说出口我就尴尬,补了一句,“时刻都在我身边……伺候着”。总之,欲盖弥彰,当时赛宁笑得脸都融化掉了。

“我是觉得你有事不跟我商量。”

“商量了有用?你肯定是那种满口道义的人~~”我捏着嗓子,“我不打女生~~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没有那么软柿子吧?该打还是要打,毕竟都危害到你人身安全了……”

“哦,那好,回去你就去把那个女生给我扔到湖里去!”

他僵化:“……嗯,这么办吧,下次有男生惹你我打断他们的腿可以吗?”

给他一个完全不信任的眼神。“你所有的作用,就是给我做跟班。”我打一个响指,“小弟,拎包,继续逛!”



7.5 小爸爸和别扭爱


路过一家粉色系的小店店。橱窗里一条很loli风格的裙子映入眼帘,我一时头脑发热去试穿。

天呀地呀~~

五分钟后,我在试衣间连连撞墙。

没有心宽居然体胖?我的腰围出现了变态的飞跃,竟然发生裙子脱不下来的惨剧!!

“赛宁,进来进来~~~”我含泪把他招呼进试衣间。

对于这件糗事我恼怒非常,巴不得杀人灭口。赛宁这个笨蛋却笑得那叫一个欢快:“你应该买这条裙子的,那我晚上不必送你回去了。遇上歹人,劫钱可以,劫色么……”

我一听差点摔倒,手指颤颤地指着他:“大……大哥……你不知道裙子是翻~~上去吗?就这样——”

做势要把裙子撩起来,赛宁居然安了弹簧一样忙不迭地跳开。看着他别开头,却把红的要滴血的耳朵暴露给了我,我顿起捉弄之心。这年头会脸红的男生,比雷锋都珍贵。

“喂喂,你真的不要看么?我掀我掀我掀掀掀~~”

我反覆地撩起裙子。裙底下全是蕾丝,会走光才奇怪。

“呜啊啊啊~~~~”

被调戏的赛宁终于像个失贞少男一样破门而出。

这也太纯情了吧?

此后,他任我千呼万唤不进来。我只有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一个人忙了整整10分钟才把拉链打开。


回来一路我都被赛宁唠叨,女孩子不该怎么怎么样。

我忍不住挖耳朵:“你真像个古板的爸爸诶……”

“只针对你古板。我要是你爸一定操心到头发花白。”

“胡说,我从小到大都很乖。”

“不要你惹事,就怕你惹人。你中学的时候你爸爸是不是挥舞着扫把,把追到家里的小P孩一个个扫出去?”

“那是~”我得意了,“从幼儿园开始,我的崇拜者就如不尽长江滚滚来~”

“那下辈子我真要好好操心了。”

好一会儿我才领悟过来这绕了两个大弯的情话。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来世之后,继续要他照顾着。我把手伸进他的胳膊弯搂紧了:“到时候要对我好,要给我干家务,给我买车买房,把所有的钱给我,还帮我挑帅哥老公和邪魅情人……”

他呵呵笑,低头说道:“你鞋带松了。”

我没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单膝跪下,纤长漂亮的指头打了个一个干净的结。


温馨到有点肉麻了,我弯腰捅捅他可爱的发旋,仿佛回到当初暗恋他时,一尘不染的心情。

看着赛宁低头的样子,那个本烂熟到心的眉眼突然在我心里打了个突,划过一道闪电。

“赛宁赛宁!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流个泪。”

“大爷,再摆个低头思故乡的pose给小妞看看。”

“再加个托腮凝思的林黛玉造型。

赛宁一一照办。

我扳着他的脸调整角度。

天呢,明明是完全不相像的两个人,在某些个角度,会有这样神似的感觉。

原来当年对赛宁一见钟情也不是没根源的事。

我突然在马路上蹲下,哈哈大笑。

赛宁敲头:“你又怎么了?”

被自己打败了。我吐舌头,心底叹道,被自己的恋父情结打败了。


既然重回蜜月期,入侵,我要全面入侵赛宁的空间。

连他的电脑屏保我都改了:我的脑袋安在一条美人身上,从屏幕上游过后,N个赛宁会蹦达出来喊:偶耐衣衣~~偶耐衣衣衣衣衣衣~~~还做了张我的大型海报挂在赛宁的床头。不久就听他告状,海报上我两眼放光目光炯炯,害得他,还有他寝室的男生都不好意思在寝室换衣服了。



温馨的日子总是溜走得飞快。

很快,期中又到了,一堆论文要交差。“剪刀手”小衣衣又要“Ctrl+C”、“Ctrl+V”了~~~

这天下午我和洛可在学校附近茶馆磨论文。

靠窗坐着,太阳正好,点心也丰富。过了会儿,我把手提电脑翻过来抖了抖,键盘空隙的芝麻、杏仁片、饼干屑还有一颗瓜子,立刻大珠小珠落玉盘,噼里啪啦掉桌上。

洛可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你……你非得边吃边写么?”

“太费脑力了我要随时进补呀~~” 我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顺便观察着窗外的行人景色。眼皮突然跳了跳,一个令人讨厌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我朝着窗子抖动舌头,发出“嗤嗤嗤嗤”的怪声。

洛可:“才写了会儿论文脑子就搭牢了,其中大半时间还在吃东西,看来大脑容量真的不大丫。”

“不是啦!看那边的达能小妹!”

手指的方向那端,赫然是俞可新。穿着好傻的蓝白裙,上面大大“达能”两字,正卖力地拦在马路上向路人赠送什么东西,可能在发新口味的饼干。她身影离窗口越来越近了,却还没发现我们。

“真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我再度鬼脸,“哔哔哔哔~~”

或许是我发出的电波太过强烈,俞可新竟然猛一回头。

四眼交汇。

火花飞溅。

“天雷?地火?谢谢。” 洛可摆出个被电到了的pose,“你们还真心有灵犀呀。”

我抓狂,死也不要跟此人心有灵犀!

隔着玻璃,我们互瞪。

俞可新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上次之后我就没见过她。据说伤口已经拆线了,伤在发际线上,额发可以覆盖住——幸好没破相,就算打的是我讨厌的人,伤害女孩子最宝贵的脸的行为,全都是罪孽深重的。

俞可新站着,比窝在沙发上的我自然高了好多。

犀利的眼神。凛冽的表情。傲慢的姿态。

切!她以为自己那个一目了然的鼻孔很好看么?

我拍桌子,蛀牙~~我不怕你~~~拽什么拽!穷酸丫头一个。

掏手机给赛宁打电话:“喂喂,那笔钱俞可新收了吗?”事后我主动赔了一笔营养费,够她一年的学费。

“收了,”赛宁在那头苦笑,“说是给我面子。相当恼火的样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见她了。”

越尴尬越好!装什么清高呢!我朝着远去的背影继续抖舌头。


然而,晚上临睡前,我的脑海里,还不时replay着俞可新那个犀利的眼神,那像利刃一样可以劈开一切的眼神。

半夜,毛淘淘摇晃着起来。一直被俞可新眼神骚扰,睡不安宁的我立刻醒了。

“淘淘干嘛呢?”

她梦呓一样回答:“上厕所。顺便找找有没有吃的……”

我笑喷了:“你行啊,厕所里找吃的。”

上完厕所的毛淘淘清醒了很多,抓了包零食扑到我床上踩我屁股:“中间是句号!句号!你半夜不睡觉思春哪?”

隐去了俞可新的名字,我跟毛淘淘说为什么睡不着。

这个不可靠的家伙言情细胞再度膨胀发光:“讨厌一个人,时时刻刻想着,天天咬牙切齿念叨着,到头来刻在心上抹都抹不掉。啊~~这是别扭的爱啊爱~~你爱上他liǎo~~”

她正色道:“冒昧的问,此人是李轩然么?

“滚!”

一拳头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打出到光年外。




gogo
2007-2-11 22:47:34 发表 编辑


8.1 小衣子!打工去!

要不要打工去?

这天清晨,熊猫眼的我坐在床上发呆,呆到自己都以为自己坐着睡着的时候,这个想法突然在心头浮现了。

当念头出现后,它就像可乐里的气泡时不时冒出来,挠的心痒痒。

说干就干。可要从哪里下手好呢?

于是,八百年没看报纸的我买了本市所有的党报晚报都市报。

原想看招聘启事的,翻了翻后,我发现现今报纸上全是关于国家出台多少新政策调整房价啦、政府要打压炒房行为啦,还有房价涨跌口水战、开发商野蛮拆迁、房屋二手市场萎缩等等新闻。

我承认自己是很少关心时事的,这才知道城市的房价已经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四处围剿喊杀声,心里不由惊了一惊。房产二手市场萧条,老爸开的房产中介公司应该被波及到了吧?不过二手交易虽然萎缩但还有房屋租赁等等项目,老爸公司多年的根基应该不至于损失太多。

但想想老爸之前损失惨重的大卖场生意,想想他额头愈来愈深呈搓衣板之态的皱纹。

唉……我叹气,今年怎么诸事不顺,包括家中两位依旧“相敬如冰”的关系。

老爸的身影是愈来愈忙碌,妈妈她则如我所希望的,扩大了交际圈——我的大条神经遗传自我妈妈,但我最多只遗传到了二分之一,对于她顽强复苏的本事,我总是要拜倒。但不对味的是,她现在混迹的是一堆米虫贵妇成立的妇女自助会之类的太太机构。这帮人最大的活动就是搓麻将!

曾跟着她一起去某家参加派对。一屋子的珠光宝气射人眼目,我进门时差点要举手挡着眼睛喊:救命呀~要瞎了瞎了~~她们耍牌的时候,桌上哗啦啦流淌着白银万两。比起这些大富商的深闺怨妇,我们家只能算家底较为殷实的中产之家吧?

我也曾很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接班人的正义姿态劝告:赌博是万恶滴!妈妈很委屈的说,一点小爱好,反正输赢都是她的私房钱,做女儿的不要干涉。我只好作罢并安慰自己:打牌也算是米虫师奶最正常的爱好了,何况,这些虾米虾米自助会偶尔会做点慈善,募集点善款,做做义卖,也算功德一件。


毛淘淘进门时,我正埋头在报纸堆里。

“打工?你个富贵大闲人要打工?”听了我的话,毛淘淘大为惊奇。

“对啊,可是报纸上的工作没个合适的……”

“小衣衣你从前不是收到过好些经纪公司的名片么?”

对呀,我大乐。

从前逛商厦的时候,好几次碰到中年大叔给我递名片,自称某某经纪公司经纪人。我从没做过什么明星梦,要知道一个人有了合格的皮相未必有那样的星运。外加看多了八卦,演艺圈光鲜亮丽的背后谁知道有多少欲孽横流呢。所以根本没在意,名片到手随便一扔。

我翻箱倒柜抢劫一样地找那几张名片。本人要求不高,不指望能混出个偶像来,像车模那样在名车前撅撅屁股,就有钱滚滚来的工作便很满意了。

“干嘛?林赛宁掉你床底下去了?”

洛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一掌拍在我pp上。

我巴拉巴拉讲了一通,洛可教训我道:“你真是太没社会经验了,这些经纪公司大部分是骗人去面试,然后说服你拍写真,收一大笔费用。”

哦,是这样吗?我尾巴耷拉下来,一下子很沮丧。

“那还是厚道些的骗法。”洛可顿了顿,又阴森森的淫笑起来,“呵呵,之前还有社会新闻说过哟~~有皮条组织借经纪公司,诱骗无知少女进来,把她们介绍给富翁老头子~~哦呵呵呵,这些老头子最喜欢你这样粉嫩粉嫩粉纯洁的女大学生了哟~~~”

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

钞票长出翅膀,飞走了,飞走了……


浪费了一天,一点头绪也无。

晚上关了灯,洛可爬上我的床。

“别人打工你也打工,干嘛对那人有这么强的对抗意识?”

心底一抽:“哪个人?”

“不要装傻~”

“嗯,不知道,”我盯着暗洞洞的床板,心思遥遥。好早好早前,暗恋赛宁的时候,跑去偷看俞可新,发觉赛宁曾喜欢过的不过是这样一个干瘪的丫头时,心里涌起的都是不甘。再后来,第一次正式碰面,似乎是赛宁介绍的,明明是第一次见我的她,那样羞涩垂下的头,微笑着把冷淡与抗拒偷偷收在嘴角。

“大概基因不对盘吧。真的,打自第一次见到俞可新,我心里就没舒服过。”


洛可后来打听到个消息。原来学校有个学生勤工助学部门,有打工意向的学生和有招收工读生的单位、公司都可以在此登记。

洛可有个朋友在里面做学生助理,目前混成了个小头目,手上把着一堆招人信息,据说“拉皮条”有一手,推荐哪个哪个就成。对大学生来说,家教是最合适的。在那人的介绍下,我马上就有工作上门了,为一个初三男生辅导数学。


周末第一次上岗。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

小衣子,赚钱去,早起忙梳妆!

大清早的,我在卫生间唱得震天响,用心装扮了一番。

“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厚其脸皮,断其筋骨,掉其门牙,行弗乱其神经,此乃天之大道地之通理也。”

出门前,洛可叼着牙刷拍我肩,语重心长。


第一回试讲,我功力全开,自我感觉表现的很不错了。那个男生的父母就坐在边上听着,脸上一直保持微笑。我走的时候他们还送我出门,并约好了每次授课的时间。

谁知道在回校的车上就接到了勤工办那个学生助理的电话,说那对父母刚刚打电话给办公室,他们希望能介绍个男生或者长的难看点的女生做家教,他们孩子正青春期,由我授课怕他心猿意马影响成绩。他们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我,所以请勤工助学部门的人转告我一声。

我×%%※(◎^……吐了一路的血,气得奄奄一息,试讲的钱都不要了。

背后阴人的老东西!渣呀人渣!

美啊美啊美啊,难道美也是种罪过?!


挫折来得这样快,幸好新工作上门的速度也不慢。

第二个家教对象是个很沉闷的女孩子——沉闷是第一印象,教了一会儿就发现此人的沉闷估计不是性格问题,是脑子问题。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绞尽脑汁想不通题目的经历,所以对于愚钝不开窍的人总是气急。

一道简单的题目这小姑娘一错再错,我巴不得撬开这人的脑子看看,大脑是不是只有指甲盖大小,说话的语气也可能冲了点:“你怎么连这题目都不懂的呀?!”

话一出口,我立马就被秋风扫落叶般轰出门去了——敢情她妈这么殷勤地进出房间,端茶端蛋糕点心什么的,就是为了监视我有没有欺负她女儿。

第三个小p孩最讨厌,一脸嬉皮笑脸。我讲题目的时候他屁股跟个陀螺似得,一刻不安分,缠着要我说我和bf的故事。我讲我的,他聒噪他的。末了,他问道:“姐姐你介不介意多个男朋友,比如我?”

把书往他头上一丢,走人!


如是这般,半个月内我一连试了七个家教的岗位。过程是各不相同的,结局却只有一个——扫地出门。

洛可说勤工办的那位“金牌龟公”要被砸牌子了,现在成天跟祥林嫂一样找她吐吐苦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样的大小姐打好工难,却没想到她能连砸七摊子……
我讪讪,估计被勤工办扫地出门的日子也近了。


gogo
2007-2-13 16:16:09 发表 编辑


8.2 初战,五十元!!


系里上大课,一帮子男生闹哄哄的上来问我屡战屡败的家教生涯。

这点破事谁到处宣传的?

我的小心肝血淋淋,只好自我安慰:做个万众瞩目的美女想低调点都难~~~一点小事都能引发讨论狂潮~~~

“我们刚刚打赌,赌你的热头还能持续多久。”

我咬牙:“都赌多久?”

“全都压不超过一个礼拜。”

“看看你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呀~~简直无趣么,连赌局都开不起来。”

这群混蛋,都等着看好戏是吧?我叫你们赔得内裤都当掉!

我轻托香腮,斜飞一记风情万种的白眼:“告诉你们,苦力搬运,通下水道,拆装空调,发放传单,扛纯净水,网络游戏代练,VB,C++, Java,php, PC游戏开发,四六级替考,办证,暗杀,洗钱,要债,算命,内脏买卖,割双眼皮……我统统能干,至少能撑一个学期!等着瞧哦!”


大话放下不久,就有生意上门来。某同学问我说,她朋友一个周末的活有突发情况去不成了,问我能顶替不。

发传单?这也忒简单了,虽然没有技术含量,不过好歹是人生第一桶金。

我再度雄赳赳气昂昂赚钱去。


周六H大有一场毕业生招聘会。已到了五月还要在招聘会上寻找机会的人,多是些被人嫌弃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的歪瓜裂枣。H大好歹是名牌大学,所以它举办的这场扫尾性质的招聘会上,蜂拥而来本市乃至本省、省外赶来的歪瓜们。

我的工作就是向他们发放某人才网的广告单。

这天清晨到负责人那里领单子的时候,和摊前的另外一人打了照面,我们俩都是被狗咬了的表情:人、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俞可新,虽然赛宁向我陈述过你要靠打工维生的悲惨际遇,但你也别随后出场回回都以一个打工小妹的身份吧?


幸好我早有准备。穿上单排轮滑,我在人群里快速穿梭,前场后场到处跑。也不管哪里是谁势力范围,有时干脆滑到俞可新面前,把传单恶狠狠地塞到她面前的对象怀里。我也懒得看她表情是不是七窍生烟,反正脚下轮滑可以逃得飞快。

这个工作简单但又未必轻松。全天,我从早到晚发了几千份传单,大拇指和食指都磨红了。不过机械运动的枯燥中,还是有点搞笑的事的,比如被硬塞了几本求职简历。

如今的简历真是五花八门,无话不写。其中有人的特长上就写着:坚持四年冬天洗冷水澡——搞笑得令人喷饭。这本简历的主人是泪奔着经过我身边的:“求你收一本吧~~天热了这东西拿回去连烤火的价值都没了~~”

等我收了,那男生连声说要帮我吆喝,于是一个马步扎好,气沉丹田,狮子一吼:“美女啊,这边有个大美女在发传单啊~~~” 我脚底一个打滑,吧唧一下把屁股摔成了四瓣。心底为自己原先叫他们歪瓜擦一把汗,哪怕是垃圾都还可以回收利用,歪瓜也很可爱的呀。

当然也有恶心的,某个特臭屁的男生硬塞简历时轻佻地飞吻:“上面有我手机号码,美女,今晚打给我哦~~”我一脸黑线地翻看,发现收到的居然是传说中的露点彩色写真简历。

啧啧,男生都搞这手!虽然此人有一点姿色,但眉眼中的那股自恋实在叫人呕心。不负他望,后来我的屁股一直跟封面上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亲密接触中。要不是后来简历被雨打湿了,我还真想把它投递到牛郎馆去。

雨是快傍晚的时候开始下的,细细密密。这又风又雨凄凄苦苦的,第一次打工的情境营造也算圆满了。

毛淘淘和洛可这俩“觉主”“觉皇”睡饱了来看热闹已是傍晚了。工作已近尾声,她们要帮忙一起发我不肯。我要这赚来的票子上百分百纯度的汗水~~

直到最后一张传单被我塞到毛淘淘的领口里,工作全部宣告完!


拉开钱包——抽出一张——递过来。

当那张薄薄的绿色五十元人民币落入手心的一刻,我心情欢喜地难以描述。

这是第一次靠自己赚到了钱。要不是钞票比较不卫生,真想姆啊姆啊亲两口——这大约是我有生之年能感受到的最最具体的幸福与感动了。

忍不住向天举拳:“赐我力量吧~~~我是财神衣衣~~~”

看到我美得冒泡的高兴样,洛可打趣说:“回去我给你内裤缝个兜兜,你可以贴身放~~”

“小衣衣的人生分水岭,人生第一桶金。”毛淘淘也嗷嗷,“请吃饭请吃饭~~”

这两只家伙敢情为了蹭饭才装作来帮忙的吧?

“要不要叫上赛宁呢?”

洛可和毛淘淘把我胳膊一架:“这么点小钱,人再多,只能吃白饭配咸菜啦。”

我心想,也是,没必要事情都唧唧喳喳告诉他。

下意识回头看。招聘会场屋檐下,那个干瘦的身影贴墙站着,怀里还有一摞传单。此人招聘会的人已经稀稀落落了。她笑着跑到某人前,那人收了单子,走了两步立刻扔在地上。她站了两秒,走向前,拣起来传单放在最下面,然后笑着把上面的传单再递给另外一个人。

怎么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我挠挠鼻梁决定继续鄙视她:你煽情也稍微煽的漂亮点丫。


先回寝室换被雨淋湿的衣服和鞋子。我一时心情大好,拉出床底的存货,洛可和毛淘淘傻眼了:“会不会太高调了?”

我就爱臭美怎么样?婷婷袅袅出门去,高腰斜襟长裙,华丽飘飘的宽袖,踩一双可爱木屐,配一把当初从日本京都买回来的油纸伞,映衬着伞面上飘然若飞的火红枫叶图,走在雨里有一种湿漉漉的娇艳欲滴。

乐颠颠的到了洛可他们点名的菌菇煲店,终于乐极生悲了。


那家店的地面是大理石,由于雨水渗进来滑的要命。穿木屐走路毕竟不习惯,我一个不小心,迈步进去便重重的一滑。

尖叫声中,我大鹏展翅不断扇动双臂长长滑行了一段最终还是敌不过地心重力。屁股重重着地,视野里旋即一片白白的天花板——更叫人悲愤欲绝的是我的一只木屐以非常完美的抛物线飞出去,飞呀,飞呀……摔在一张桌子上,还活泼地蹦达了两下。

那桌坐着一个男生正在喝茶,他消化完落在面前的是何种物体后,勾起那只木屐,转头冲着我笑——

说起来,这是某个人具有历史纪念价值的首次出场亮相——但看在当时的我们眼里,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能把猥琐和帅气巧妙融合在同一张脸上的男生。

而他朝我们亮出的笑,是无法形容的贱兮兮,与之类比的是,拿糖诱骗loli的怪叔叔,或者夜半裸奔的牙签男。

gogo
2007-2-15 0:31:03 发表 编辑


8.3 谁敢动我的洛可

哄笑声四起,很传统的“把屋顶掀翻”了。

我抽搐着拿袖子遮脸,春晚赵本山出场都未必有我这么多兴奋的笑声。

洛可大步上前要鞋子:“还给我们,我们是在用木屐占卜法占卜明天的天气。”

那个长相奇谲的男生问道:“哦,那明天是雨是晴?”

“持续大暴雨!!”


托洛可洪福,之后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其实是梅雨来了)。

我强烈怀疑自己上辈子是淹死的,因为一到连绵阴雨天就严重想打人,脾气坏得仿佛进入了更年期。

整个梅雨季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课全翘了,打工就更不必说了。每天的娱乐活动便是龟缩在宿舍刷论坛,在学校BBS上跟人吐槽,霉得全身长蘑菇。

因此,待太平洋暖气团和我的情绪低压一走, 学校BBS的“食为天”版面号召版聚时,我第一个举手参加——“食为天”版,顾名思义就是饭桶们的聚集地,我混得最如鱼得水的地方。

兴许是梅雨天被憋坏了,报名参加的人跟滚雪球似得,后来连“饕餮”版的酒囊饭袋也嗷嗷嚷着要来参加。

“饕餮”是H大的“食为天”。比邻而居的大学很容易酸溜溜地比来比去,学生BBS上也多有相互攻击的言论,不过我们C大的“食为天”和H大的“饕餮”一贯友好相处,哪里新开特色小吃店啦,哪些饭店又有优惠啦之类的消息都是共享的,有大的活动比如组织大家新年去寺庙吃斋饭都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聚会敲定在学校附近一家正搞特价活动的巴西烤肉店举行。

这么多“扶墙进扶墙出”自助餐狂人的到来,真为这家店的老板掬一把同情的泪,不过呢——我叉腰站到店门前,发出惊奇的长叹:它的隔壁居然就是我上次摔了个天仙下凡的菌菇煲店,啧,故地重回,真是不好的预感……

预感的作用就是用来成真的。

当那张帅与猥琐并存的脸在门口出现的时候,我一下子呛到了。

很明显,那张脸的主人也发现了我,自我感觉良好地冲我一笑。这一笑,整张脸便更显谄媚了。

我看着他喜滋滋地向我走过来,手指关节嘎嘎作响——一万次的自问,这男生明明长的不错,却为什么特能撩拨出我的施虐欲?不是那种引发心理上厌恶感的暴力,纯粹就是毫无道理的想抡着胳膊给他来一巴掌。

天生欠抽,莫过于此。

没想到的是,这人人气挺旺的样子,一路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还被隔壁桌的人硬压着坐下了,谈笑声也随之飘过来。

“fatcat?原来你就是fatcat?一点都不胖嘛,还挺人模狗样!”临桌一mm哇哇大喊。

那男生似乎很享受这种吓人一跳的待遇,把腿抖得跟触电了似得,说道:“然也~~然也~~”

Fatcat?印象里是“饕餮”版的知名ID呢,好像我从前也追捧过他的帖子,没想到真人是这个模样。我忍不住继续竖起耳朵听。

“Fatcat,很久没见你在版上灌水了,猎杀美女去了?”

“才不是。我几个月前被流放到香港大学做交换生了,刚刚才回来。”

其他男生顿时追问“香港mm漂漂否”,“是不出门就能碰上明星”之流的纯净水问题,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我这一桌也很热闹,多是些不认识的男生过来帮我加饮料,跟我套话。想我当初有一列火车那么长的追求者,如今剩下一个火车头。围着赛宁这根木头打转太久,我都忘记被一片森林包围的感觉了。

让钦慕更猛烈些吧~~~我享受着四周惊艳的眼神,有些飘飘然。

结论,女生都是虚荣的动物呀~~

待我身旁好容易有了个空位,那个Fatcat“嗖”的窜将过来。他打从进门起,灼灼投射到我身上的视线就没停止过。眼神黏稠浓密,水蛭一样沾着甩都甩不掉。

“原来你就是C大的BiuBiuQ(BiuBiuQ是我论坛ID)?你好你好,久仰久仰。”他抱拳,“我们上次在隔壁店里见过的,还有印象不?”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不看人脸色的东西。我给他一个完整的白眼。

此人显然不太会搭讪,开场白完了后便支吾了半天:“那个……我想,那个……”

我心里恶毒的盘算着,如果他开口要电话号码或是其他的,要怎么样才能予以最沉重的一击。

他挠着鼻子期期艾艾地问:“上次来要鞋的那个女生……她是不是你同学?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么?”

灰……

一片灰……

就好比要去瑞士度假,下了飞机却告知你来到了特立尼达和多巴哥,180度大转弯都不足以形容我心情的跌宕。

更叫人悔恨的是,我、我、我竟然为这种档次的人自作多情了半天!!

我脸一下子涨成关公,恼怒地一捶桌子:“想知道洛可的名字?我才不会告诉你!”

话一出口就想割舌头,面前男生一下子脸放红光,光辉足以照亮整个大厅:“洛可?真名?外号?谢谢。”

……掩脸呻吟。

我居然犯了这么低等这么丢脸的错误。

他掏出笔来写纸条,边自我介绍:“叫我Fatcat也可以,叫我汪清也可以,我是H大新闻系的……”

H、大、新、闻、系?

上述几个字在我脑海里逐一加粗、放大。

居然又来一个H大新闻系的?

我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我又不是唐僧肉,怎么会招来这个系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不是说自助要‘吃到天荒地老、坐到海枯石烂’的吗?”洛可对我今晚版聚这么早就回来很是疑问,“遇到没食欲的丑男了?”

我打哈哈,开了电脑搜索Fatcat的帖子。

Fatcat,还是叫他汪清吧,密匝匝写满了QQ、msn、skype、手机、宿舍电话等等联系方式的纸条就躺在我的手心里。

这家伙竟然会喜欢上洛可,真是……

有眼光!

说句自恋一点的话,如果我们宿舍三人出门遇到10个男生,6个会冲我搭话,3个冲毛淘淘去,剩下的一个是喜欢男生的。

可我最爱洛可这样乍看容貌不出众,可往她身边一坐便能散发出馨香的女生。我相信她是那种能够在人群中拼杀最后坐至摩天大楼顶层办公室,像神一样俯视地上蚂蚁般大小的凡夫俗子,喝一口咖啡然后悠悠叹一句“无敌最寂寞啊”的人。

她不漂亮,她太强太聪明,她的气势并不来自高挑的身形或是语气的缓重,哪怕一付懒散淡定模样,从骨子里散发的强势依然叫人不敢漠视。以貌取人的男生是垃圾,因为女生太强而却步的男生是懦夫。虽然洛可口口声声要“独善其身,渡化那些误入歧途的情侣们”,但我知道,洛可,只是没有遇到能够品配她的好男生。


真诚的不废话一夜的心理活动。清早电话到汪清宿舍。

半晌才有人接,估计赖床是全体中国大学生的共性。

“喂,你好,我找汪清。”

那边一片寂静,久到我都以为要断线了:“喂喂,有人吗?请问汪清在吗?”

“……稍等。”

怎么这声音有点熟?


和汪清约定的地点是那家我常去的茶馆。

洛可常陪我来此看书写论文,不疑有它。尚不知被算计的她起身去洗手间后,茶馆大堂突然传来好些个女生杀人一样的惨叫。

我回头,看到门口晃进来两眼笑成虾仁状的汪清,跟在他后面的是,李轩然?

妈呀,他怎么会在这里?打自上次秦朗学姐家一别我就没再见过他了。看汪清跟他有说有笑的样子,根本是一伙的!

就如受伤时伤口未必有多痛,愈合时痛痒才难忍——我从铁丝网上摔下来破了衣服的场景,事后脑海时时回放几度梦回,每重播一次尴尬就增加一分,几乎有杀此人灭口的冲动了。

今天李轩然突然出现在此处,打个措手不及,怎么办怎么办?

“BiuBiuQ,你干嘛呢?”

汪清一把抽掉我用来遮脸的饮料单。

“啊!?”

饮料单后的面孔让汪清和李轩然脸齐整地惊呼了一声。

gogo
2007-2-27 0:28:36 发表 编辑


8.4 论偶像的倒掉

一张五官大挪移的脸。我娘来了都未必认得出。

趁这两人还呆着,饮料单脸前一晃,又一个高难度的鬼脸。

继续盖上,再放下……我变,我变,看我七十二变。

一根筷子抵在我眉心,李轩然挑了眉先问道:“怎么每次见到你,都在耍很蠢的宝?”

脸好酸好酸,挤成核桃样也累得很呀。什么叫很蠢的宝?我垮下脸按摩脸颊,但他熟捻的语气不知怎的叫我宽下心来。


“你居然认出来的?”

“你把脸上的皮剥了我都认识。”他大咧咧拉了椅子在我面前坐下:“刚从四川学成归来?”

虾米意思?“川剧,变脸?”我一脸问号。

汪清接过话:“唐门,毒,毁容。”

大拇指,真是策马千里的想象力。

“轩然你跟BiubiuQ居然认识的?”

李轩然不怀好意地朝我笑:“嗯,我徒弟,八戒。”

这么远古的糗事又被翻了出来!眼看李轩然要把旧事重提一遍,我愤恨地抢过筷子:“再多嘴叫你跟这桌子一样!”

高手运功,往桌上那么一扎,筷子稳稳地插进了桌面——听起来很牛,其实桌上有个洞洞。

某人滚一边偷笑去了,汪清却发出惊叹。“啊!啊!啊!”一下比一下响亮,嘴巴也一下比一下大——但不像是被我“功夫”震慑了。

他压住了我的脑袋头碰头:“BiubiuQ,久仰了,原来轩然跟我提过的女生就是你。”

我把手指戳到他鼻梁上,压低嗓门:“说,李轩然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汪清把头一拧,自顾自提问:“洛可来了没?在哪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还有,李轩然怎么会跟你一起过来的?”

“……对了,洛可是不是也认识轩然的?”汪清像是自言自语。

“当然。”如果掀他桌子算的话。

“靠!大家都见过了?这样叫你过来根本没什么作用。”汪清转而去踩李轩然,“你既然认识她们两个,干嘛不早说?”

“为了白食。”李轩然的回答简单干脆。

我们认识李轩然他过来就是白吃?这两人说话真像在打哑谜。但我未来得及问清楚洛可就回来了。我把这问题扔一边,按预定程序热心介绍“偶遇”的汪清来。


很久之后一次闲聊才知道,汪清这兄台假如对某人有意思,第一次约会会带上2千瓦的大灯泡作陪。如果那女生的眼神飘啊飘往李轩然那儿飘,那么他就放弃追求的打算——事实上,也没人不往李轩然那儿飘眼神的,导致汪清失恋至今。当然,李轩然是个绝缘体,汪清失恋后,mm们的失恋也紧随其后。

知道这事后我用铁砂掌把他俩拍个半死。太不厚道了,被汪清喜欢的女生活该这样被试探吗?李轩然也是混球,如果你是头吃素的狼,何苦将绵羊一头头咬死拖回窝里。

而且,男生也真是奇怪,公然叫自己的兄弟来勾引自己喜欢的女生,屡试失败后还能跟这兄弟勾肩搭背,好得同穿一条内裤。他们真是叫人难以理解的生物。


话说洛可坐定后竟和这两只猪头像多年老友一样相谈甚欢,气氛热烈的很——如果不是有我这样“话题女王”的存在。

在小饭馆边涕泪直下边打嗝吃饭,跟在餐厅里摔飞木屐,爬墙被钩子挂住,跑错厕所还会再冲一次跟人道歉二度惊吓别人“小弟”……

这三个人居然拿我那些叫人眼前一黑的丑事交流,兴致昂扬,笑如洪钟,越说越畅快。洛可也是笨蛋,外人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面子。在他们罪恶的笑声中,鼻尘土还渺小的我龟缩在角落一言不发,专心制造黑色气旋,愤愤且委屈。

更令我惊讶的是李轩然对洛可的态度,比起他平日里鼻孔看女生的做法,他今天简直散发出圣母的光芒,笑得那叫一个绵软,他和洛可之前明明才见过两三面。

按照我的观察,李轩然似乎特别欣喜和温柔对待残暴打击他的女生,喷火龙般的秦朗是,掀桌子的洛可也如是,而美丽大方温柔善良的人总被他践踏再践踏,难道说……

比起心中一咪咪虚荣心受打击的不悦,由此得出的结论给我的冲击更大:难道说,李轩然其实是个受虐狂?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不巧的,那颗含在嘴里的冰块啪嗒掉下来,落在红茶里溅起老高的水花,正谈得火热的三人停顿了下来,好似被点了穴,几秒无言以对的沉默后,三个人不给面子得笑趴在了桌上。

我双目发红:“不许笑!都闭闭闭闭嘴!”

“我们是为友谊而奸笑。”汪清举茶杯。

“CHEERS!”三人还敢碰杯。

真是熟可忍生不可忍了!

我“霍”的站起来。恰好服务员端着炒饭上前。我决绝地抢过一碗,想把碗当着大家的面砸到地板上。

为表示决心,我高举起碗伸直双手,后腰向前着力,拉出一个最有力量的姿势,刚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把碗丢出去……

“啊……!”

三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的注视下,好像有团软呼呼热腾腾的东西掉到了我头上。

再后来?

哦,我好像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回声中……)


一顿饭心力憔悴。

一路泪奔回宿舍。



此后,汪清频繁地往我们C大跑,站在我们女生楼前摆健美pose,秀他干巴巴的肌肉。全仗他经常性真诚耍贱的个性,我和毛淘淘很快与他打得火热。

“五步一同志,十步一断背”的毛淘淘,对于汪清跟李轩然同寝室室友的火爆关系,背地里早开始了一万次的呐喊:这就是奸情啊,奸情!在她眼里,同寝室的定义就是同居,就是盖同条被子的奸情。她将这二人成天yy来yy去,时刻怂恿着汪清把李轩然多带来晃晃。也因此,我们寝室跟李轩然终于熟识了起来。

但有这句被用烂的俗话说得好,距离产生美。

悲剧就是这样产生的。

可怜的毛淘淘受垃圾读物荼毒太深。在她以为,李轩然这样级别的美少年,应该够优雅,要在铺满玫瑰花的小道上凌波微步,在小提琴的现场伴奏下优雅地切牛排;其次,够冷,他不是被称“北极熊”吗,因此应拒人千里之外,语言功能退化到只用“嗯”“啊”“哼”等等词汇来表示对世人的不屑,还有,为了表现孤标傲世,要时刻翻白眼。

所以,当大家逐渐熟悉起来,当李轩然真面目逐渐暴露,当毛淘淘听闻,李轩然的脸盆里一样积攒着一坨坨的袜子;他会光脚盘腿并同时从两个泡面杯里吸面条;他还喜欢说冷笑话,比如汪清长了张鞋拔子脸,所以他经常甩着汪清打蟑螂;他像凡人一样要去五谷轮回之地,对了,还喜欢带张报纸进去时,毛淘淘这天字头号花痴终于崩溃了,连发恶梦,很受伤很受伤。


偶像的倒塌是人生成长的第一步,洛可抖抖报纸,踢了踢脚边呜呜不止的毛淘淘,如是说道。

对毛淘淘表示深切同情。想来,我第一次遇见李轩然,他正在公车上做着向夕阳奔跑的热血少年才会做的白痴举动——在扶手上做引体向上,这样的人,绝对不像外表那样又冷又硬。

外人强加的想象在李轩然身上剥离和幻灭后,剩下的只是一个皮相稍微出色些的普通大学男生。他和我们一样的,人间烟火气息。

gogo
2007-3-1 1:19:23 发表 编辑


8.5 竹马少年


“小衣衣~~~捉奸哪,快来啊!”这天中午毛淘淘去他们老乡会蹭饭,饭过半巡突然给我打电话。

“捉奸”二字乍听吓我一跳,还以为赛宁给我爬墙了。打听清楚了才知道,毛淘淘她在老乡聚会的火锅店里遇到汪清李轩然,还有俞可新了,这仨进了同个包厢。

我踩风火轮赶到的时候,毛淘淘正蹲在包厢外的发财树边上,头上放了片不知哪里来的叶子,不住地嘀咕:“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怎么样怎么样?”我猫在她旁边。

“嘿嘿嘿嘿,吵起来了,俞可新扔筷子了。幸好不是吃西餐,要不李轩然早被叉叉OO了。”

俞可新居然会扔筷子?此人在李轩然面前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吗?

我们俩正趴在墙边努力分辨里面唧喳个啥,李轩然一把拖开椅子向门走来。我和毛淘淘顿时受惊的兔子一样跃起藏拐角去了。还好李轩然不是发现我们,他拉开门径直往外走。

俞可新尖锐且夹杂颤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人都是有底线的,你存心让我难堪吗?”

“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李轩然清冷平稳的调子,丝毫没有感情起伏。

汪清也走出来打圆场:“轩然,就算可新真的有错,该生气的也是我,你那么苦大仇深干嘛呢。我都说事情过去了,你就不要跟可新扛着了,大家笑笑算了么。”

“我说过了,是你们想太多了。我下午有事,先走了。” 他扔下这句话,干脆利落的消失。

“打击得好。”毛淘淘握拳,小声,“妄图插足李轩然和汪清间的女配都是炮灰。”

看俞可新那发抖的背影,我猜她都快哭出来了吧。不知怎的,觉得有点可怜。

“啊,轩然他可能真的有事,所以……”汪清挠头。

俞可新突然把炮口转向准汪清,声嘶力竭的样子把我们也吓了一跳:“我宁可你骂我一顿也不要你这样做烂好人!你又干嘛那么多事!他更讨厌我的你知道吗!”

“这女人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毛淘淘,你说出了我的心声。

尴尬的气氛在那二人间游走。

“对不起……”沉寂了好一会儿,俞可新哽咽,“对不起,一直没能对你说这句话。”

“没关系,我早不放在心上了。其实你也……你那个时候只是说了真话,错不在你。”

那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我却在纷繁中把头绪理出来了。

是了,俞可新肯定曾和李轩然还有汪清关系都匪浅。如果俞可新仅像普通女生一样花痴李轩然,怎么可能成为北极熊护卫队的欺负目标?好不好还成为fans团团长呢。毛淘淘也曾说过,当初俞可新可是少有的能跟李轩然“坐草坪相谈甚欢夜观星象不醉不归执手相看泪眼前途无量寿佛柔弱无谷杂粮是也”的女生(毛淘淘原句,你们正常人就不必勉强自己把句子读通顺了)。

我那次躲在冲洗室里不是听见李轩然跟俞可新为了某人起争执的吗?说什么谁捅了谁一刀之类的。我早该想到才对,倒霉的汪清绝对就是解开问题的钥匙。

俞可新紧接着也走了,趁着汪清和她黏乎乎的(我眼中的)告别中,我和毛淘淘偷溜进包厢。

汪清回来时,被我俩的大变活人吓了一跳。

“对不起……”毛淘淘靠在我肩头,抽噎:“对不起……一直没能对你说这句话。”

我深情地抚摸她的头:“没关系,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清清……”

“亲亲……”

两人的嘴唇慢慢靠近中,我还特纯洁的抓起一只盘子挡住镜头。

“靠!停!”汪清把小毛巾飞甩过来:“你们不要败坏我的声誉!!你们怎么在这里的?”

毛淘淘吐槽:“呸,生育?你能生育!”

“……”

那桌火锅后来当然是我们三个人解决掉的。问汪清他和俞可新之间的过节,汪清打哈哈:“同学之间,有过一点摩擦也是很正常的。倒是你,怎么认识俞可新的?”

我哼哼一笑:“被李轩然护卫队打断腿的倒霉鬼谁不知道?”

最终,我和毛淘淘联手也没从汪清那里挖出什么,此人口风紧得跟上了拉链似的,拿洛可的三围跟他换都不行。

就在我心痒痒考虑是不从哪里搞点自白剂,汪清态度突然大拐弯,也不知怎么受的刺激,这天晚上电话我:“BiuBiuQ,要吃烧烤不?”

“又要我约洛可?”

“不了,没钱,今天只请得起你~~”

有道了,我心里说。


喧哗的夜宵排挡。看桌上那排开的啤酒我就抽了。喝酒误事啊!嫌恶地把瓶子往汪清那边推。

汪清一下笑了:“听说你发起酒疯来很可怕?” 李轩然那厮果然把我卖得渣都不剩。男生间也这么爱嚼舌头。

“来吧!”汪清一拍桌子,“今日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君满意。”

“那好,IP IC IQ卡,通通告诉我密码。”

对面的人登时肝肠寸断的表情,呕血了半天才爬起来。

“BiuBiuQ,你之前不是问轩然怎么跟我说你的?他说,他碰到个很像朱七七的女孩子。”

“朱七七谁啊?”

“总之,是赞美。”

你们俩狗嘴出不了象牙,谁信,我心里说。私下短信洛可:“你知道朱七七是什么人吗?”不一会儿回信来了:“古龙《武林外史》女主角,特点:人傻,钱多。”

于是我特真诚地问汪清:“我可以打你吗?”

汪清捂着黑眼圈呜呜哭:“你分明都下手这么重了。”

两杯下肚,汪清话一下子多了起来:“BiuBiuQ,你知道吗?我跟轩然小学就是同学。”

我吃了一惊:“两小无猜竹马竹马?”

“怎么跟你们寝室的人总爱说些诡异的话。我和他小学时曾经是同学,不过后来他转学走了。后来没想到又进了同个高中,再然后我们就决定考同一所大学了。” 这样纠缠翻滚的人生经历要是叫毛淘淘知道了,还不鼻血喷到死?

大概是错觉吧,汪清的笑有点点苦涩:“小时候的他,和现在根本不一样。”

和现在谁都欠他八百万的样子相反,难道……难道李轩然也曾是是活力四射的少年?

阳光。

绿草地。

远方一幢白色的小屋。

金发闪闪。

太阳为之失色的笑容。

某人以慢镜头缓缓跑过我的脑海,配以银铃般的笑声:

“清~~~清~~~来~追~我~呀,来呀~~~呵呵呵呵~~

“小然儿~~等等我~~”

妈呀,好好的造什么孽!!我抱头猛撞桌子,要把那恶心死人的想象赶出脑子。

gogo
2007-3-13 14:59:47 发表 编辑


第九章 拐了弯的夏天

9.1 陈年韵事一团麻(上)

汪清咬了半晌杯子,扭捏着说:“喂,BiuBiuQ,我老实坦白吧,我曾经,喜欢过俞可新……”

“噗——”

一口可乐喷了个铺天盖地。

这消息未免太劲爆了!!

“但已经是过去时了,我保证!你不要去洛可那里告密啊!”汪清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急吼吼地吩咐。

看他那紧张的小样儿,我更是郁闷。

怎么我认识的男生一个两个都拜倒在俞可新这种女生裙下?她裙底的风光很好吗?难道是穿了“维多利亚的秘密”?

“哼!”我满腹怨念,“这种人你怎么会看上的?!”

意义再明确不过的反问句被汪清这个猪头理解为疑问句。他张口就是一大篇的赞美辞:
“她确实不是很漂亮,乍看可能不怎么吸引人的眼光。但要怎么说呢,她这种像照到鼓楼墙角的阳光一样安安静静又带着点娇柔的外表,很能引发男生的保护欲……这种长相应该叫“少女型”吧。无论时光怎么飞逝,这种类型的女子总是那样人见人怜青涩楚楚的模样——同班男生与她日日相对,容易日久生情;年长的男子无意中见到她,就会被勾起对自己中学时代的初恋的回忆……

“你琼瑶上身了?”我脸臭得快引来绿头苍蝇嗡嗡了。

“嘿嘿,”汪清谄媚地笑,“当然更多的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BiuBiuQ你就像白雪公主……”

我拎他的领子,剪刀手再度出手:“你别以为我没听见最后‘的后妈’三个字!我挖你眼睛下酒!”

“好汉饶命!”汪清磕头求饶。

我们嘻嘻哈哈了一阵,汪清忽然又郁闷起来,把自己的头挠的像个鸡窝:
“最初,只是觉得和俞可新挺谈得来。后来慢慢发现她外表很弱,骨子里却是不一般的强,虽然家境不好,但她拼命地争取拼命地活,有着哪怕扔进沙漠都能开出血红花朵的生命力。
“即使是现在,当她在我面前垂下眼睑示弱,我就会忘记了本该讨厌她的。崇尚个人奋斗,有野心有手段,热烈的、贪婪的、蓬勃的,阴暗的,简直是女版‘于连’么,特质复杂又充满个人魅力。”

酒精作用奇妙无穷,汪清有倾诉欲也便不打断了,但怎么抒情个没完呢?还把对方说得好似花见花开魅力无边的人物。

我举手:“我有疑问,你跟我认得俞可新的是同一个人吗?”

“看一个人谁能看得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观感,平板地一眼看透也忒无趣了嘛。”

“那,李轩然说她曾经对不起你,她做了什么好事?你不是说该讨厌她的吗?”

“其实……错也不算是她的……”

汪清的声音是拖泥带水的沉重,絮絮叨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使我弄明白了当初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为财死,情因此夭。

话说去年某个集团在他们新闻专业设立了一个奖学金,特等奖奖金特别惊人,用来支付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有余。这个奖学金的计算方式比一般奖学金也复杂的多。除了平日成绩部分,还包括社会实践、学术成就、组织活跃等等评分。

汪清虽然成绩勉强算前茅,但是社会活动参加的多,很早就在各个报社混通讯员了,一番换算,总分排到了第一。但是汪清的学术分有点小问题,其中一个项目为“参加校论文报告会”,事实上,本科生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学术来,汪清报名参加了可最终并没有交作品,严格来说学术分并不够。

于是,一封匿名信寄到了学校奖学金办工作室,状告汪清弄虚作假。

很快的,有关老师来系里调查取证。好巧不巧,他们班级那次负责组织同学参加论文会的正是俞可新。那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妈和俞可新说了些什么已经不可考了,总之一番长谈后,汪清的名字被刷了。

那时汪清他们只觉得有些可惜加窝火,对由匿名信开始的曲折并不知情。

不过更年期的大妈说的话哪里值得相信,那万千保证俞可新无论说了什么都是绝对保密的老师,当看到新报送上的排名——顺位顶上的新头名就是俞可新,立马回头就跟自己的学生助理哎呀呀了一场,说现在的学生为了争名夺利是如何如何的狠。

更巧了,那个mm又是个知晓汪清跟李轩然关系的人,立马屁颠颠跑来告诉李轩然。

俞可新那时候和汪清什么关系?汪清自认的挚友、解语花、红颜知己,外加暗恋对象!她这一刀捅下来,那段时间汪清神经质得头发长脑袋上都嫌重,成天跟个怨灵似的飘来飘去。

李轩然的怒气似乎比汪清更甚。汪清更多的是哀,财色兼失。匿名信谁写的无法考证,那么谁是最后时刻伤了汪清的人,李轩然的怒气就铺天盖地往她身上倒了——李轩然对俞可新的冷漠我在俞可新摔伤腿的时候是见识过的,但掰指算一算,那时距离奖学金风波也已过去满久了,可见事情刚揭破的时候他有多横眉怒对这个女生。

然而俞可新也鬼迷心窍了,居然就挑那非常时期,在那乱成一团麻的纠缠中,跟李轩然告白了!


9.2 陈年韵事一团麻(下)

“她每天泫然欲泣的表情站在我们楼下等轩然。我终于觉得受不了了。奖学金没有关系,她想要我可以让给她,可为什么她也喜欢轩然……最初我觉得她特别就是因为她总是一脸正义地抓轩然去上课,不像其他女生在轩然面前故作娇滴滴……好像很一视同仁的样子,最终还是踏着我当跳板靠近轩然……”

STOP! 我越听越不对味,皱眉:“这个,你到底是难过俞可新喜欢李轩然,还是对李轩然老抢你风头感到别扭啊?”

“胡说!千错万错,兄弟不会错!”

“是是是,兄弟如手足,女生如衣服。”我心底却一声叹息,兄台,你该拿镜子照照了,你现在这表情都称得上惊恐了!光从你那急速缩小的瞳孔我就知道我这一脚竟然正中你痛脚了。“这个么,她未必抱着这样的心态接近你的,可能把你们两个都当成好朋友,在接触对比中不小心喜欢上其中的一个,而可惜的是那个人不是你。”

“靠,你居然替她说好话?”汪清舌头越来越大,酒气直冲我来。

“靠,”我也学着骂粗口,“我还不是为了安慰你。这么自怨自艾的模样,所以我才把俞可新马赛克掉,换成普通女生来想像。”

“切!不用安慰了!老子早就悟道了!一个旧爱飞了,万千新欢站起来。”

呸你个万千新欢!但汪清对她真的余情已了吗?

“恰好那时,我们学校跟香港一批大学启动了交换生计划,我想换个环境于是就报名了……”

这之后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不少,汪清他很是潇洒地跑去香港大学做交换生了,扔下李轩然一个劲儿从精神上折腾俞可新。

“BiuBiuQ你知道吗,我是除夕夜出发飞香港的……”

汪清说,当他距离人间灯光越来越远的时候眼泪差点破闸而出——忍着也没用,后来有够他哭的,因为飞机极其可怜地碰到了猛烈气流。

当氧气罩齐刷刷落下时,颠簸到脑袋要撞到机顶的机舱里,响起惨烈的鬼哭狼嚎。乘客们边号啕边写遗书,汪清则是趁机把积压的不忿、伤感、怨恨、不甘都嚎出来了。他边吐(晕机)边号哭,脸上横纵着各色液体、半液体,糊成了一团。

“还好飞机上人不多,才不至于我呕吐袋不够用。”再谈那趟惊险之旅,汪清如今是笑嘻嘻了,“当我重新站在土地上,我发现自己又是一个焕然一新的汪清。真的,突然间就立地成佛了。

“比起命来,小情小爱算什么,拣回一条命,什么都该放下了。何况我对她应该连爱都谈不上,只是有一点点心动,一点点喜欢而已。而轩然,他是我一辈子都要追随的兄弟。

“这趟自我放逐之旅反而认识了很多朋友,见识了这个大大大世界,回来的时候神还送了我一份礼物——嘿嘿,你应该知道我说谁……”

我静静地听着,那些别人的曾经的纠葛在我心头滚过,最后消弭,不着一丝一絮。

我们俩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我问汪清:“这些陈年破烂事,你为什么找上我倾诉啊?”

“哈哈,找个人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后舒服多了嘛。而且你跟俞可新的渊源很深吧?”

“又是李轩然这家伙多嘴?我跟俞可新不是渊源,是‘怨’源。”

“反正你一脸不探听会死的样子。而且,”汪清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毛淘淘那个人,很不可靠,我总感到她在不怀好意地奸笑,在她面前我像被盯上的实验小白鼠。”

你动物的直觉是对的。我在心底默默地说,看起来毛淘淘外表最弱,实际杀伤力是最强的。

“其实我本来还打算把你跟轩然凑一对的说。只要我一句话,他肯定会乖乖把你收房的。

“靠!!”我再度喷汪清一脸,坚贞地像个烈士痛斥汪清。“我可是有优质男友的!妄图腐化我是不可能的!你就莫要害我liǎo~~为兄弟捅女人两刀的人我才看不上!”

“喂喂,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我们家轩然的临幸啊……”

“这说明世界上像我这么有品味的人很少的!”

“哼哼,世上吃大便的人也是很少的。”

要不是顾忌汪清酒品,怕他还手没轻重,我早把他当场捏死了。

“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汪清双眼发直,已经陷入迷蒙的梦境中了,“高中开学第一天,我回家时候顺手了校门口一户人家乱七八糟很多的花……发现有人跟着我,我还以为是那家的小孩,于是我跑啊跑,被他追着跑了两条街……”

“……被抓住领口,被迫仰头看他的一瞬间……哇噻,那叫一个眼前一亮啊,这么漂亮的男生,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真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我一脸黑线地咬筷子:别怪毛淘淘矮yy你了,你立场根本就不坚定么!

“他说一早注意到我了,他说他是李轩然我还记得不,他说他从小学转学后就一直挺记挂我……然后我们就勾搭上了……到现在多少年了,这么多人仰慕的人,只信任我一个,只交我这么一个朋友,光这么想着,就觉得全身美得冒粉红泡泡了。”

背后吹的阴风,是毛淘淘破空而来的邪恶意念吗?坐在汪清身边,我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们关系怎么会这么好的?”真的有奸情吗?

“归功于小学时的交往啊。高中时,学校女生每天趴在栏杆上等他出现,等他来了便往他身上丢粉笔头,就为能让他抬头看一眼。到了大学就更不得了了,亲卫队规模都够得上被该取缔的非法组织了。可他们谁见过轩然小时候倒霉时是什么样子?

“BiuBiuQ,轩然很难相信一个人,他给自己划了信任圈,不在圈内的人他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哪怕你抱着他大腿哭着喊着要把心挖给他看也没用;但对圈内的人,他会把他们的死活也扛下来……BiuBiuQ,你要是再分他点开朗就好了……别看他现在这么风光,他小时候可是很惨的,他曾经……”

曾经?

没下文了?

汪清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脑袋歪在桌上流口水了?

话说了一半就挂了,吊得我胃口难受。我劈劈啪啪拍他:“喂喂!起来!”

汪清回应了我一串的呼噜。

怎么办,这种大型物品怎么搬运啊?

我只好呼叫家属来认领:“喂,李轩然,把你家的垃圾捡回去!”


9.3 我们去看海

我们再没机会一起发酒疯,因为时间像书页唰啦翻过,本学期马上就要走到头。比那酷夏热浪还要灼人的,便是期末考的地狱之火。

稳坐着全系第一宝座的大牛人洛可同学,头像开始散发出神明的光芒。在她光芒之下,满系满校的收罗各科各版本的笔记、挑灯连战题目的我还有毛淘淘,就像蝼蚁般渺小。

明天的公选课考试,该科教授是全校出了名的杀手、名捕。

赴死前最后一刻,毛淘淘抱着书本笔记哀鸣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根本记不住。要不到时我举着书跪在他面前,求他开卷考吧……”

“奴颜媚骨的东西!是我就冲上去一把掀翻他,然后踩着他的胸口要他开卷考!”

“好好好~”毛淘淘眼放异光,“明天衣衣你一定要冲上去打翻他哦,我紧跟着再举着书跪在他面前求他!”

“骨气!新时代大学的骨气啊!”

“你有骨气,那就恭祝你‘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你才是补考命!”

我丢了书,又和毛淘淘滚到一处,友好地切磋武功。

“你们两个垃圾!再吵绑了扔到海里去!”

一旁看杂志的洛可终于发飙了。

“填海?你以为你是精卫啊,你又不姓汪。”我立刻跟毛淘淘抱成团,一起吐槽。毛淘淘聪明地接过包袱:“嘿嘿,她不姓汪没关系,某人姓汪就可以了。”

最近汪清约洛可也明朗化了,洛可不可能没发现别人心思的。我和毛淘淘相视淫笑,下一秒都被洛可用“降龙十巴掌”打飞了。


终于熬过了最后一门考试,那个要“填海”的汪同学果不其然又上门约人了,还遮遮掩掩地叫上我和毛淘淘,当然包括他的家属李轩然:“一起去海边玩吧,没有海的夏天不叫夏天。”我估计他更想说,没有海边漫步记忆的恋爱,不叫恋爱。

我不想去,倒不是和赛宁有约,赛宁他们学建筑的考试结束的比较早,已经由班导带队到徽州采风去了,而是觉得什么样的海我没看过,还有什么可看的呢,但毛淘淘和洛可不放行。

“被赛宁发现我跟李轩然到海边去我会被浸猪笼的!”我找借口,“你们两男两女刚好。”

“何贞妇,现在土地紧张没处建牌坊啊!你扭捏个什么劲啊!”洛可捏我的脸,又压低嗓门威胁说,“如果只有毛淘淘那个没用的家伙同去我就不去了。”

毛淘淘更是从战略上给我警示:“林赛宁那东西算啥,你就是太主动了才让他失却了危机感。你就是要花花,多花花,花一群美男回来,翻身农奴把歌唱。”

最后我是被半绑架地被带走参加两天一夜海边小镇之旅。

路线是汪清制定的。

汪清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奇怪消息。某房产公司前不久一处以别墅为主的楼盘在本市下面的地级市开盘。为了推动人气,那天他们会在别墅区大草坪举行免费冷餐会。现有的业主,或者购房意向人,都可以参加,由公司负责接送——此人不愧是H大饕餮版的名人,什么白吃的消息都能探听到。

按计划,我们跟随房产公司的车子出发,去白吃一顿,然后脱离队伍。这个楼盘附近有车站,我们在那里再搭车,两个小时后就能到一个半开发状态的海边小镇。

虽然房产接待处的工作人员用眼神说,他们很怀疑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人能买得起别墅,但现在房市生意难为,谁也不会跟潜在的客户过不去,所以我们还是顺利地上车了(事后我对那四个穷鬼说,应该是我由内而外散发的钻石品质说服了他们。)。

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司机是个周末赶场捞外快的公交公司司机。当他被交警拦下来处理的时候,一脸茫然:“我……其实我平常开公交车的,所以没有……超载的概念。”

超载人数刚刚好5个,我们一群被赶下去,等下一辆车来接。

大街上,汪清叉腰大骂这些人狗眼看人低,我们全体斜眼鄙视他。这个披着男生皮的碎嘴八婆才是我们被扔下的主要原因归吧。

方才,车子一路走,汪清一路滔滔不尽沿途哪里发生过bh事,无穷尽的市井新闻体现了他新闻系学生的八卦素质,搞得全车人脸色铁青,不同程度出现生理不适感。

“这个浴室曾经出过杀人案,浴室老板的朋友劫财,把老板夫妻干掉泡在澡池里,一个月后发现尸体时都变成稀烂稀烂的汤了……”

“这个农贸市场有个卖猪肉的大叔打牌起争执,拿刀把一个卖菜的捅了个咕隆,被捅的用手兜着肠子往外逃,那血稀里哗啦流了五十米啊,几天后地上还发现了一块肠衣……”

“刚刚过去的路口上个礼拜发生过车祸,酒后飙车,副驾的人没系安全带,整个人破窗而出,大半的头皮都沾在了碎玻璃上,后来是一点点捡回来的……”


我们百无聊赖地坐在街边烤太阳,顺便拿果壳打汪清玩。

喝着罐装咖啡,我下意识地注视一米开外漂亮到不可思议的侧脸。

怎么都想象不出这个家伙会有惨绿的少年时代。

我扯了他,让他把耳朵附过来,偷偷问:

“李轩然,你有没有心脏病之类先天的很麻烦的病?”

“没,你干嘛?”

“那你父母感情好不?离过婚没?”

李轩然啪啪的活动手指关节:“咒我?”

这么说还是容貌惹的祸了?

我鼓足勇气,“那你小时候,是不是常常被胖胖的阿姨或者猥琐的叔叔占过便宜?就是那个那个那个的便宜……”

“你这个垃圾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李轩然两只大钳子顿时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

……咦,好美的河……还有桥……啊,对岸有人在向我招手了……

渺渺然的,毛淘淘细如蜘丝的呼号传来:“啊啊啊啊……小衣衣要被李轩然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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